数道目光齐齐投向她,暮雨递了杯酒给潭愚人:“家主糊涂,既是宝贝,焉有成天带在身上的道理?”

潭愚人接了她的酒,就不再提这事了,但显而易见,思危剑的事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潭愚人叹了口气道:“听风楼至今没放出思危剑的图谱,我辈尚未有机会与听风楼人搭上话,问价都难。”

有人接口:“想必是天文数字。”

“连图谱都是天文数字?那冲姑娘岂不是成天守着价值连城的东西?”另一人道。

薛冲隐在猪头肉身后,此时有些不耐烦道:“你们为何如此笃定鹤家那把思危剑是真的?”

她问得直白,潭愚人和蔼道:“万星城抢亲事件风波起,东滨九雷岛群英共为见证。”

薛冲摆摆手:“马欣眉气短眼光短见识短,不用太把他当一回事。”

潭愚人继续追问道:“听风楼兴师动众,此事铺天盖地,不能以冲姑娘你与马公子的恩怨定长短。且马家也是思危剑盟之一,他看中鹤家那把剑,认出真剑的可能性……”

薛冲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听风楼兴师动众,乃是因为他们一位大人物对我情有独钟,爱我爱得要死要活,你说这事闹的。”

说完,薛冲就挑衅地看向暮雨,让王转絮嘻嘻哈哈造谣她爱步琴漪,不就是胡说吗,谁不会啊?

暮雨端起一杯酒,好整以暇看着薛冲,仿佛她在耍小孩把戏一般,她只管浅笑,辩都懒得辩一下。

潭家的老头老太们震惊地瞪大眼睛,纷纷微微俯身,满脸探究。薛冲咳了一声:“诸位不要外传,大人物会害羞的。”

薛冲起身举杯:“诸位不是说思危剑的图谱至今没有大白于天下吗?那就是八家都有机会。既然是传世宝剑,只消一眼,举世便知不同凡响。鹤家固然敝帚自珍,潭家也无需妄自菲薄,兴许马家也有机会。公孙家还有其他的世家,亦都没有定论。来,咱们畅饮一杯,离丹枫完蛋也不差什么日子了!”

潭愚人身后的男子一张黑脸,扶住了雨儿的肩膀,雨儿捏了捏他的手,这细微动作被薛冲看在眼中,自古嫦娥都爱美少年,黑脸男子不美不少,但显然比老头强百倍千倍,估计他也是个听风楼吧?也许就是朝云暮雨的朝云,薛冲揣测道。

在座众人起身举杯,别的恐怕都没入耳,就最后一句丹枫完蛋说得格外可心,尤其是天都剑峰的剑训们,还欠着丹枫巨债,喝酒都更大口了。

薛冲喝了酒浑身发热,飘飘然出了门,思危剑的事算她混过去了吧?潭家老头们专心去找听风楼要图谱鉴定剑,就别来找她的麻烦。

她被风吹冷了身体,吹浮了心,回头告别潭家一行人时,眼睛总在她认定的朝云暮雨二人身上转悠,心中怦然想起她编排的那个大人物的名字,就像被铁戒尺打了后背,那么具体又是谁真拿戒尺打了她,她胡乱摇着头,一时是三年前的白马少年,一时是小师叔冷肃的脸,山崖下可以开满花,也可以百丈冰,人心变化,一向如此。

她跳过几道悬崖才抄了近路回房睡觉,她还找之前那个罚跪的破剑堂,此时已昏昏欲睡,剑堂里没有被褥她也忍了,没有棉花被,还有几蓬干草,也能对付。

她昏昏沉沉推开门,两颗铜币滚到她脚下,囫囵地在她鞋边打转,石砖响动,她和剑堂里的人同时抬头,薛冲醉眼朦胧,还认得出他:“小师叔?”

公仪蕊接住她,扶了一把腰,又觉得不妥当,于是松手,任由薛冲砸向石砖。公仪蕊跨过她的身体,捡起他的两枚铜币,这都是花不出去的钱,一枚刻着“鑫森淼焱垚”,另一枚五个字全是一个“蕊”字,他在这里枯坐半夜,没参透这两枚铜币的含义。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柜子里,为什么藏在匣中深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