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苦抱住孩子往回退,薛冲却一路跳下了山崖,拔剑相助,依稀之间,她听到了老道士的叹息。

而后平地起狂风,薛冲不得下冲,只能将剑插入崖壁之间,她往上看,看到老道士笑呵呵的脸,再往下看,只看到兰天枢转瞬之间就变了主意,此人真是奇妙,每一剑都像最后一剑,可他又从骨头里抽出剑意,他永远都完不了。

他朝胡笳方向往前突刺时,薛冲正挂在山崖上,对宁不苦大喊道:“捂住她的眼睛,别让她看到!”

宁不苦捂住小胡笳的眼睛,所以她没有看到云隽的马蹄踏入战场,也没有看到那样狂悍的长刀劈断兰天枢连绵不绝的剑意,不过

“铃铃铃”

四周的佛铃狂乱摇响着,小胡笳拨开宁不苦的手,她往前看,看到八角铃阵之中人仰马翻,剑势变化如三虎相斗,花纹斑斓,一如此寒露深重的深秋。

西原的马不同凡响,西原的人也是不同凡响。

群马让开一条道,路春山坐在佛铃阵的东南角,盘着腿,双手各持蛊虫罐,彼时兰捺正笑吟吟地举起双手表明他可没有向胡笳动手,他一看到马匹后的春山,笑容骤然消失,似是勃然大怒:“你?你?!”

路春山大感不屑:“若没有我,你今日会死在这吧。”

云隽从乱石之中抓走了胡笳。

胡笳躺在那里,手中攥紧了弯刀,她朝兄长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杀我之前,会先救我。”

云隽确认道:“先救你,再杀你?”

胡笳点头:“嗯。”

云隽问道:“那么你对我呢?”

胡笳嘴角溢血,手中的弯刀再也攥不紧了,此等五脏六腑疼如火烧之际,她仰头道:“听风楼人建议过,若心中有两难抉择,就设想手中有致命两剑,愿先杀的那个,便是最恨之人。”

云隽守在她身旁,一如西原随处可见的栾树,他并不回头看她,他问道:“那么你先杀兰天枢,还是先杀越星生呢?”

兰天枢嗤地一笑。

胡笳不答,她也跟着轻飘飘一笑了。

她做了个口型,没有人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连她说的是西通话还是汉话,都没人知道。

临时同盟者路春山问兰捺道:“你走不走?”

兰捺斩钉截铁道:“走!”

兰天枢擦了擦剑,他的剑上没有血,代表他的剑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但他好像也打累了,朝兰捺招了招手,意思是过几天再打一场,今天先各自回家吃饭吧。

宁不苦把薛冲从山崖上拉了起来,老道士早就没了踪影。

薛冲朝步琴漪问道:“他是谁?”

步琴漪微微一笑:“听风楼主步凌云。”

他救下了小胡笳,他深知这孩子若死了,观战时救了一把兰捺,兰捺死了就没那么多戏唱了。他也救了一把差点送死的薛冲。

薛冲和宁不苦带着孩子候在原地,不多时,胡笳和云隽来接小胡笳。

薛冲扶额叹气:“哎,他们是一起来的,可是刚对视一眼,胡笳就动手抢孩子,立马逃窜下了山崖,云隽也立刻追了过去,他还捎上了宁不苦,我只能也追过去。你逃我追,一辈子玩不腻似的。”

步琴漪倚在窗台边:“后面你们又花了三个月时间追到了北境。”

薛冲点头:“其实是胡笳良心发现,叫云隽放过了我们。而且……你也知道的,兰捺他……”

“双兰只剩一兰一枝独秀。”

“胡笳必须得回西通了,否则中原又腾出手来收拾她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薛冲煞有其事感慨道,“我总算回江南过了一段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