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蒾抿口饮料,淡笑不语。

只听困困又在她耳边嫌弃道:“有脑子,但不多。”

路东祁想问她们讲什么悄悄话,身后忽然传来悠扬歌声。

陌生的语言,旋律却耳熟,他很快想起是董六一曾经唱过的佤族民歌。

唱歌的人是阿乐姨。

不同于少年人毫无修饰的大白嗓,阿乐姨的嗓音婉转动听。

她高举酒杯面向天地,放缓了节奏轻轻地唱,像吟游诗人娓娓道来她对咖啡的热爱。

用情之深至真至诚,令所有人感动,投入,沉醉……

2

阿乐姨 22 岁离异,此后再没有走进婚姻。

长达 30 年的独身生活,她用一句话概括与咖啡为伍,与酒作伴。

酒量深不见底,阿乐姨爱喝,能喝,也会喝。

一晚上连喝两顿酒,她控制得张弛有度。庆功宴带有工作属性,重在感谢每一位共襄盛举的参与者,酒是烘托气氛的点缀。和老朋友们难得一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能尽兴,酒是千言万语,酒是情真意切。

尤其今晚多了一桌年轻人,阿乐姨更高兴。

这桌是旧雨,那桌是新知。

这桌是云南咖啡的今天,那桌是云南咖啡的明天。

少数民族多才多艺,唱完歌助完兴,阿乐姨酒意阑珊,轩昂高喊:“姑娘小伙子些,你们各要听故事?”

路东祁最先举手附和:“我想听!”

“想听故事,你各听得懂我们云南话?”阿乐姨打趣。

“听得懂,我还能说几句。”云南话不能白学,管他标准不标准,路东祁放得开,鲁班门前耍大刀,“各活?咋个说?克哪点?整哪样?板扎得很!改手克这边!上厕所去这边。”

最后一句最标准,神态语气模仿得入木三分,瞬时笑倒了众人。

周蒾暗暗扯他衣角,眼里也满是熠熠笑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又没喝酒。”连屁股带板凳一齐转向大人那桌,路东祁兴致勃勃,“阿乐姨,我现在有资格听你讲故事了吗?”

阿乐姨连回两句有资格,扭脸就问周博平:“他各是想和你一样,做我们云南女婿?”

“看他个人造化。”周博平呷口酒,舌头早麻了喝不出是苦是涩,热辣辣穿肠而过,心头滋味亦是复杂微妙,“我不问。问多了管多了,你又该骂我倚老卖老,爹味太重。”

“你还多记仇呢嘛。”将他的酒杯倒扣,阿乐姨劝道,“你某喝啰,听我讲故事。”

把酒满上,阿乐姨擎着酒杯站起身,满目含笑环顾一圈。

她个子不高,长相不锋利,着装也不贵气,一眼看上去就是平凡普通的劳动妇女。

眼睛澈亮有神,眼神和善,却绝不温顺驯良。

方下颌厚嘴唇组成刚毅倔强的线条,光阴在她脸上雕刻出的细腻沟壑也清晰可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历经风雨后,不忧不惧的淡定从容。

不十分美丽,但非常迷人。

第五十九章 一个“疯”女人的史诗

1

阿乐姨开口先自报家门:“我是佤族,生在佤寨长在佤寨。上头有六个姐姐,全家人都喊我阿乐阿乐,快读书啰才有了自己呢大名。

“佤寨重男轻女。从我一生下来,我就认得,新谷子打下来,男人先吃,家里呢大小事情,男人来做决定。男人出克打工赚钱,女人留在屋头照顾一家老小,一辈子某翻出过家门外那座大山。她们某得一分钱收入,全靠男人养活,连买根扎头发呢皮筋也要看人脸色。

“寨子里呢女娃娃某得几个读过书,我是唯一读到小学毕业呢。读过书也某得用,照样该嫁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