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独接案子吧?”安娅不屑。

以安娅的能力和地位,她有权利不屑,也丝毫不认为这话有什么问题,“再说,你那个小破律所,能有什么大人物?”

安娅习惯于卢卡一贯自嘲自己和吹捧她。比如他会说,要不是当初 xxx 我才不来这个破地方,当然啦,我不像你,条件好又聪明。又比如,我本来有机会去大律所,面试到了最后一轮他们狗眼看人低,我不像宝贝这么优秀,所有人都抢着要你。

所以卢卡接下来这句,是安娅始料未及的。

“不是只有大人物才重要吧。”此话一出,连卢卡自己都吓一跳。

他什么时候长出良心的?

卢卡确实不单独接案子,可也门女人阿诗玛并非通过律所找到他。阿诗玛第一次发短信未见回复,便在下一条短信中自报家门是纪忍冬的朋友,卢卡这下不敢怠慢。

下班时间,一整层的律所空空荡荡,小小接待室却拥挤不堪。

屋里除了阿诗玛,还跟来了三个同她一样戴头巾的中东女人,以及她们的从三个月到十二岁不等的十个孩子。

除了阿诗玛曾经是留学生,其余三人都是偷渡来的美国。有的为了留下跟当地人结婚,婚后遭到家暴,却为了身份不敢离婚。有的直接黑下来,孩子至今都是黑户,一家老小随时都可能遭到驱逐。

阿诗玛虽不懂法律,至少接受过大学教育,很快明白了卢卡的建议。她的三位朋友就不同了,她们连签证和居留证都分不清,更不懂如何离婚,离婚后又该怎么办。

房间里充斥着英语和阿拉伯语。最初,卢卡说一句英语,阿诗玛翻译成阿拉伯语,女人们回答,阿诗玛再翻译给卢卡听。

不知怎么,阿诗玛翻译着翻译着就跟她们吵了起来。女人们野兽般弓起身子,阿拉伯语特有的愤怒喉音从房间这侧抛向另一侧,又从另一侧抛回来。年纪小的孩子开始哭闹,女人们没耐心地安抚两句,就把锅甩给大一点的孩子。

卢卡似乎很习惯此般野蛮混乱的场面,像极了他儿时生活的贫穷渔港。他舒服蜷在电脑椅上等着她们吵完。

听着听着,他心中升起一丝烦躁。从阿根廷到美国,他走了这么远的路,还傍上安娅,就是想离这愚昧的穷味越远越好。

卢卡忽然有抬屁股一走了之的冲动,管她是谁的朋友!

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

母亲们吵架的同时,年纪最大的女孩怀里抱着看不出性别的婴儿,走到他案前默默地用袖子擦拭三百年没人擦过的电脑键盘。一边擦,一边怯生生抬头看他。

女孩身后,是四个已经懂事了的孩子。他们不哭不闹,瞪着一双双无知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用看救世主一样的眼神望着卢卡。

除了他,再不会有人帮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