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把手里的蛇皮袋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张文德店里的小木凳上点了一支烟。此时,是清晨的六点多钟,朝阳打在谢宇的侧脸上,半张脸的血,被映得通红。

“嗯,回来了。”谢宇有点喘,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叼着烟。

“我靠,你脸咋了?”张文德赶紧从店里垃圾堆最深处趟过来,从门口桌子上抽出一张纸递给谢宇。

谢宇抬头接过,往脸上抹了一把,将纸团扔到门外。

“纠察队?”

“嗯。”

“这帮王八犊子,草他妈的,不让俺们活了。”

谢宇用手指了指地上的蛇皮袋,“都是纸壳子、可乐瓶,还有废纸啥的,算算。”

张文德把蛇皮袋提起来,里边的瓶瓶罐罐哗啦一声掉落出来。张文德弓下腰一边扒拉一边说:“宇啊,纠察队没和你说?这废纸啥的,都被他们包圆了,就他们能干,别人不能干,你干,他们就干你。”

张文德这一套话下来,不是东北人都得想半天。

“我干了。”

“你干啥了?”

“废纸。”

“他们没干你啊?”

“他们也被我干了。”

张文德猛抬起头急道:“你说啥?你把纠察队干了?”

“上礼拜一,我刚回白原,那晚就干了他们一次。今早,他们又来了。”

“你脸上那血……”

“这不是我的。”

“我操,牛逼。”张文德也是被纠察队欺负惯了,平时老实巴交憋憋屈屈的,这会见有人出了头,不由得叫出好来。

“真是不讲理啊,卖点纸就能打成这样!”

“并不是,是因为他们说我睡觉时候枕着的几本书是废纸。”

憋屈张一脸狐疑,“不是,就因为这?”

“它们不是废纸,它们是书。”谢宇说这话的时候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平静地说完,又把烟插回去。

张文德抬起头,有点吃惊道:“这……重要吗?”

谢宇看着张文德,目光又下移落到地上的易拉罐和废纸上,“多钱啊?”

张文德两手交在一起擦了擦,说:“给你二十一块五,行不?给你按斤算,没按个,差不了多少,但是也按高的给你。”

谢宇点点头。

这就是谢宇看得上张文德的地方。收废品这行,卖与收都有门道,比如易拉罐,按个卖就是一毛钱一个,按斤卖,大概八块钱一斤,如果卖的多,按斤就比按个卖合适,进出赔赚,全看双方博弈。

张文德总是跳出这种一锤子买卖的博弈,他的口号是,宁赚十人一毛,不赚一人一块。

谢宇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神情,但嘴里叼着烟,双手抱拳,朝着张文德轻轻晃了晃。

“小宇啊,你现在在哪片生活啊?”

“北宁路附近,恒运大厦。”

“那片买卖不好做,都是大厂去收,留给你自己的不多。小宇,要我说啊,你最好租个房子,哪怕老破小呢,别总睡大街啊,老了老了,那病就找你身上了。”

谢宇心里苦笑,提到病字,他想到了几天前护士和自己说的话。他现在的兜里还揣着那三瓶药,虽然不知道用于什么病症。但就算知道也不重要,因为他根本没钱治病。

“行,那我走了,一会他们该追上来了。”谢宇接过钱,站起身来。

“好好好……嗯?你说啥?”张文德瞬间变脸憋屈张,脸上五官都扭到一块了,“你说他们朝我这来了?”

“恩。”

“哎呀我去!小宇啊!你是我亲爹啊!拿钱赶紧走走走!”憋屈张急三火四地把谢宇往外撵。谢宇也自知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