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注意到老头满脸皱纹,嘴里只剩下暗红色的牙床了,脖子和手腕上都是红色的疹子。这种天气下,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方格衬衫,一件灰色灯笼裤和一双露趾塑料拖鞋。手里的蛇皮袋,是唯一能看得出他还有点活着的价值的东西。

谢宇皱了皱眉,同道中人。

老头转身要走,后背已经被雨浇透了,衣服紧紧吸附在嶙峋的肌骨上。左脚是跛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谢宇望着老人的背影,心想几十年后,自己应该就是这幅样子。

“站住!”谢宇喝了一声,然后顺手把掉在手边的那半个煎饼果子捡起来。

老头吃力地半转过身,低下头去,不敢看谢宇。

“为啥偷我东西?”谢宇问。

老头不说话。

“多大了?”

“八十七。”老头犹豫了半天才回答,声音沙哑,犹如嗓子眼里含了一口沙子。

“八十七?坐过来,歇会吧。”谢宇用手指了指屁股下毯子的另一边。老头站在原地半天,两只脚磨蹭了好一会才终于迈上台阶,坐到谢宇的身边。

“八十七了还出来捡?”谢宇扭头问老头。

老头低着头,两条腿蜷曲着,一动不动很久,憋出来一句话:“活不下去了。”

“老伴呢?”

“死了,死二十年了。”老头的嗓子更哑了。

“没有儿女?”

“儿子在家呆着,啥也不干,天天把我往外撵。”

“你就靠这个?也养不了俩人啊。”

“他东拼西借,再小偷小摸一些,算是能活着。”

谢宇点了一支两块钱买的红梅,猛吸一口,重重地吐出烟圈。然后拿起屁股旁边石阶上那半个煎饼果子递给老头。老头先是摆摆手,但执拗不过谢宇,接过来慢慢地吃了起来,越吃越快,几下就造了个溜干净。

谢宇把头靠在墙上,只是抽烟,一口接一口,然后突然从怀里掏出钱夹,把刚才赚的十几块钱塞给老头。

“回家吧,今天别捡了。”

老头吓得赶紧把钱塞回来,“不要!不要!”

谢宇和老头对峙了几个回合,还是谢宇赢了。老头望着手里的几张纸币,神色紧张地说:“我不敢回家,回家儿子会揍我。”

谢宇一愣,手里的烟头烫到了下巴。

“捡不够时间,赚不到钱,他就打我。”老头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跛脚,“其实,我还有个来钱道,我认识了一个姑娘。”

谢宇双眼突然眯缝了起来,盯着老头的侧脸。

“那姑娘就是这大学的,见我总在校里校外的捡破烂,就隔三差五给我点钱,一开始我不要,但,哎,我老程头得活着啊……”

“心是挺善。”谢宇轻叹一声,目光望向校门口那些陆续推车出摊的商贩。

“是啊,听说还是学生什么……什么会的小领导。”

“学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