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养在二爷爷家,是别人口中的谢家的小继承人。

二爷爷名唤谢惊回,名字很好听,但他有一个深爱的妻子,名字更好听。

叫沈霜见。

幼时,我尚且不懂何为情深似海,情深不寿,只是常听人感慨,二爷爷爱妻如命,捧于手心,如珠如宝。

但是后来,自从二爷爷的妻子去世后,二爷爷就一直很伤心,原本生机勃勃的人,也慢慢病的起不来床了。

二爷爷的妻子刚过世的时候,家里人人都说,说二爷爷会殉情,会去陪他的妻子。

什么是殉情,如果人死了,又要怎么做,才能去陪他呢。

幼时我太小,实在不懂。

我只知道,二爷爷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殉情,他反而年年月月的守着院里那棵梨树,听说,是他的妻子死的那年栽下。

我也曾问过二爷爷,这棵梨树为什么从来不开花,而你又为什么要守着一棵不会开花结果的树。

当时的二爷爷只柔声跟我说,说他的妻子这辈子只骗过他一次,他情愿被骗。

我不懂,但记着二爷爷的话,我也慢慢上了心,几乎每天都要来这梨树下蹲一会,瞧瞧这枯木,何时逢春。

自他的妻子去世后,二爷爷常常会伏在案台上写字,内容晦涩难懂,彼时我还只会认字,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只依稀晓得,是写给他妻子的。

与妻书。

二爷爷写的时候,我经常陪着,无聊时,也曾搭边看过几眼。

庭前淡光寂寥,唯笔墨生辉。

“吾爱所思,见信如晤,今已别十二光载,思念甚笃。

昨夜梦回,忆前尘往事。”

二爷爷写到此处,手腕曾有片刻凝滞,他望向窗外梨树,目光里,是我看不懂的思绪。

“恍惚时,惊见吾妻立于树下,岁月静好,笑语阑珊,念起与妻初遇。”

晚冬春初,正逢霜化雪落,人间最难熬时,烟雾缭绕处,那人站在寒风疏影里,一眼惊艳时光。

“吾目光未移,夜里魂牵梦萦,盼卿卿入梦,排遣相思。

再相见,吾心已定,此生终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千里盛放的玫瑰园,那人乘风而来,脚步轻轻,发丝撩动时,与他说了短短三句话。

回神时,他低头看去,正见几字真爱苦短,一瞬高过一生。

“妻甚娇,吾百般求爱亦不得,相见欢,吾甘以万般迁就,盼卿顾。”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自以的敏感,痛苦,自卑,如今浮于眼前,却只觉得酸涩胜蜜糖甜。

“卿卿多情,与吾雪夜定情,吾常言爱,交颈而卧时,轻唤乳名,唤只只,只只闻听,面染绯红。”

柔软缱绻的多情眸,总在爱意迷离时常镀水光,声音轻轻,可爱可怜。

“然妻病骨支离,孱弱多症,常染旧疾,吾心痛矣,唯盼天垂怜,纵妻长命百岁,喜乐安康。”

身量纤纤的病体,每逢大病初愈,总是面色苍白,缠绵在榻,久久不见好,每咳一声,心便如刀搅更痛一分。

“吾与吾妻相伴二十载,夜来依偎树下,摇扇,束发。”

海棠树影下,微微晃动的膝盖,低声轻哄,柔笑垂怜,扇子起起落落,乌黑的发拂过唇间,怀里人呼吸轻轻,浅眠睡下。

“冬时,煮茶,赏雪,卿卿畏寒,常蜷于吾怀,娇声啼。”

冬日室内温暖如春,怀中人却娇气喊热,可短暂分开后,温度褪去,手脚慢冷时,又更娇的蜷回怀里,低声说冷。

“日子渐过,妻时常病痛,不多时,已卧床不起,食不下咽,咽药如针。”

娇养多年的人,病入骨血,夜里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