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人都巴巴地望着自己,窦大夫抚了抚胡须,没再卖关子,叹了一声道:“老夫行医多年,也不是什么水货,一个妇人和孩子罢了,几根银针的事。”
“只是……”
他顿了顿,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和连绵不绝的雨意,眼底闪过一抹忧虑。
“老夫只能保霍夫人三个月。”
“这三个月内,一日三次地为她施针、排淤、这些都是老夫的份内之事。”
“但她也要配合,不能再做任性之事,更不能下床走动。”
“临盆之前,都必须在床上躺着。”
“饮食、排泄,也得有专人伺候着。”
“三个月后,等胎儿长得差不多了,老夫便施针让胎儿早产出来,到时候便能正常活动了。”
贺喜年听的眉头紧皱,“三个月……只怕要到中秋了。”
“若在王府里头,一切都好说,躺着便躺着了,自有婆子婢女伺候着,别说是三个月,就是三年都无碍。”
“可鹊山的雨季是在秋天啊!”
“您瞅着这才仲夏,雨水便已瓢泼成河,山洪隐隐有了势头,咱们这一片虽然暂时安全,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离开啊,怎能在此坐以待毙?”
第四百一十八章 小世子
窦大夫面上亦有愁容。
“你说的,老夫如何不知?”
“可若强行移动霍夫人,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就是她自己,都性命难保。”
“若她出了问题,我等谁不是跟着陪葬?”
贺喜年正要与窦大夫详谈时,里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竟是玄翼从昏迷中醒来了。
玄翼身上、面上皆覆着纱布,眼睛也被蒙着,看不清屋内的情形,只记得昏迷之前下了一场暴雨,还来不及将怀里的絮儿交给手下的禁卫,便失去了意识。
如今一醒,下意识地寻找云清絮。
忍着浑身上下斑驳的痛,从床上挣扎起来,撞翻了许多木屋内的家具,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听到那动静,贺喜年与窦大夫四目相对,神情皆是一凛。
当下不再多言,快步进了木屋。
……
半个时辰后。
玄翼一身黑衣,覆住浑身上下染血的纱布,坐在窗下。
抿了一口苦涩的大叶茶,茶水灌进胃里,苦涩之味又顺着唇腔涌出。
“所以,孩子不足月就要生出来,是吗?”
絮儿因他之故,被困在此山中,本来衣食供应都不比京城,珍馐玉食不提了,就连鱼汤都是用的野鱼炖的,喝两口腥气罢了,哪能好好补养身体?
这孩子天生胎弱,又没有精细养着,如今因为他的一时疏忽,着了羌门的道,遭了这样的大难,被困在这山里不说,竟然要提前两个月引产……
他这当丈夫的、当父亲的、实在太不称职。
他心中有愧。
又一口茶水下肚,顺着那被烧的溃烂的嗓子,玄翼强咽下喉中的腥涩之意,血丝密布的双眸,落在窦大夫身上。
“早产便早产吧,本王知道你在意什么,你若能护着她们母子平安,你那孙女,无论她做什么,只要不触怒絮儿,本王自保她一世平安荣华。”
原本他是计划等回京之后,处理了窦棠雁与她腹中胎儿的。
看在窦大夫的面子上,倒不必杀了,远远赶走,勒令终生不得回京便罢。
窦棠雁的孩子,不是摄政王府的血脉,平白占着王府的名声,他从前不理会,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外界的闲言碎语和诸般非议,对他来说,还不及一只叮咬他手臂的蚊子。
不痛不痒的,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