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谨言叹息道:“清儿熟读经史,岂不知‘诸侯不可一,犹如连鸡之不能俱止于栖也’。当年秦国独大,六国合纵抗秦,若能团结一心,秦国怎能一统天下。然则,六国却各怀异心,数次合纵未成,最后被秦国各个击破。如今天下的藩镇何尝不是如此?”

“暴秦虽一统天下,却不能长久地坐天下。依靠霸道,不行仁义,岂能民心所向,江山永固?”清姿一双美眸闪耀着明慧果决的光芒,“朱老贼残暴不仁,以杀立威,虽称霸一时,必定难以长久。爹爹,不如我们做个内应,派哥悄悄潜出城联络河东军,趁着朱老贼大军未至,催促河东军赶紧攻城,我们为他们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营救天子!”

024章 千里来归(一)

夏谨言一时震撼无语,被女儿的勇气和坚毅打动,他深深地凝视女儿:“清儿,你的胆识可嘉。然则,你一个弱女子,我一介文臣,手下无一兵一卒。陕州城门皆在梁军严密把守之下,就算你哥能潜出城,你我也无法为攻城军做内应,还不等我们走近城门,恐怕已被拿下……”

清姿依然没有放弃,双目亮如火炬:“那就策反哥的师父孙德昭,他不是统帅着神策军吗?若是他肯做内应,河东军何愁攻不下陕州,救不出天子?”

夏谨言苦笑:“孙德昭打开长安城迎入梁军,仗剑入宫威逼天子迁都,又袖手旁观朱友谅凌辱天子、屠杀御医,他早已甘为朱温爪牙,此时背叛朱温、依附天子,对他有何好处?就不怕天子找他秋后算账?”

“那就把孙德昭的妻女请到咱们这里来做客。”清姿越说神情越激切,清丽的眉目甚至染上一丝狠厉,“哥一向跟他师娘和小师妹亲厚,以哥的名义请她们来玩,她们必定不会怀疑。等她们来了便将其绑缚,然后逼孙德昭做内应!”

夏谨言瞪眼看着女儿:“孙德昭一路上对咱们颇为照拂,你忍心如此?”

清姿无语,狠狠咬住下唇,满眼不甘与无奈,悲伤地看向风中摇曳的长明灯。

夏谨言抬手轻抚女儿秀发:“兴亡更替,盛衰无常,天下无不死之人,亦无不亡之国,大唐日薄西山,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言罢,侧首望向那漆黑的棺材,泪水再次涌满眼眶:“邦杰的师父已跟朱友谅请得了帅令,允许你和邦杰给你娘下葬。如今兵荒马乱,一切丧事只能从简。再过些日,朱温大军到来,陕州会更加戒严,不如明天就出殡吧……”

清姿发出一声凄楚至极的哽咽,伏在父亲怀里哭起来,太多的悲苦、不甘、无助从她的眼泪中尽情地倾泻而出。

翌日,夏鲁奇和夏清姿兄妹俩,带了几个仆役,披麻戴孝,高举灵幡,一路洒着纸钱,护送云怀珠的棺椁出了陕州城。

城外的旷野积雪盈尺,一片银白,近处的树远处的山,全都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

夏家兄妹将云怀珠葬在城外一座山上。

坟丘垒好后,清姿跪下来,在墓前给娘亲上了最后一炷香。

“娘,你最后的心愿,或许女儿能替你达成……”

清姿喃喃地默念着,将香炷插在墓前,慢慢站起身来。

此处视野极为开阔,陕州城外的景象尽收眼底。

站在山坡望下去,可以看见结冰的黄河从天边而来,仿佛一条宽阔的白练,在夕阳淡淡的余晖下泛着惨白的银辉。

河的南岸撒满了白色的军帐,犹如凭空长出了无数白蘑菇,河上一整天都有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凿冰,传来不绝于耳的咔咔声,这是为了防备北岸的勤王军队踏冰来袭。

“哥,那天你去请靳郎中,他真的是在为裴枢的夫人看诊吗?”清姿忽然发问。

夏鲁奇如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一时间呆立无语。

那天的事情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