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也这样把咱们卖了？”清姿颤声问。

“不会，绝不会！”夏鲁奇毫不迟疑地大声道，“师父和师娘一向对我关爱有加，那日马球场出事，他别的事不管，首先叫亲兵护送我俩回府。而他和崔胤当初不过是为对付宦官暂时结盟。那年皇上被劫持到凤翔，崔胤趁机掌控朝廷，以私通凤翔的罪名铲除了大批异己。我记得师父对此颇有微词，可见师父跟崔胤并非一条心。”

夏鲁奇对孙德昭的判断是准确的。

孙德昭开门迎降，立了大功，梁军统帅朱友谅对他格外倚重，仍令他统领神策军，助朱友谅接管京师。

这日，朱友谅忽然问孙德昭：“我听人说，那日凶徒崔邻害死我弟弟友伦，是为了争抢一个美人？”

孙德昭拈着胡须笑道：“大帅有所不知，崔四入早有除掉司空（朱友伦死后追封司空）之意。自打圣驾返京，崔四入就开始招募兵勇，组建龙武军。他也曾偷偷联络末将，意图将神策军也收入麾下，此事我早已密报梁王。梁王一向信任司空，故命其宿守京师，如此重责在身，司空岂会色令智昏，为一女子误了大事？这分明是崔四入为掩饰其谋害之心编造的谣言，企图将罪责推到司空身上。”

朱友谅脸色顿时阴沉，一拍帅案：“正是，我弟弟一向明睿稳重，岂会为一女子误事！崔胤这无耻老儿，编造此等谣言，着实可恶！来人，传令下去，将崔胤父子曝尸五日，不许人收尸，以儆效尤！”

015章 家国巨变（三）

这日，清姿到小厨房去看下人给云怀珠煎药。刚走到廊上，就听见厨房里有个婆子说，她家汉子去东市买粮米，看见崔氏父子的尸体被扔在东市那棵专门处斩犯人的柳树下，已经腐烂不堪、臭气熏天，可是梁军仍然不准人收走……

清姿不寒而栗，一阵晕眩袭来，连忙扶住廊柱。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在马球场，崔邻风度翩翩地走进来，面如冠玉，俊逸出尘，浑身上下流转着难以言表的贵气。

那是四百多年屹立不倒的簪缨世族，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风度姿仪。

然而，这种贵气与风仪，在砀山农民朱温的铁骑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清姿听夏鲁奇说，不仅仅他师父孙德昭投靠了朱温，梁军进城后，长安城中另一家四百多年的门阀巨族河东裴氏，立刻投靠了梁军。

裴氏的族长裴枢第一时间进宫面见天子，说朱友谅率领梁军前来护驾，为皇帝清除了祸乱朝纲的权臣崔胤，请皇帝加封朱友谅为司徒。

“那副急于讨好朱温的嘴脸，简直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姓裴那可是出了十七个大唐宰相的河东裴氏啊！”夏鲁奇不住地摇头。

此刻想到哥哥说这话的表情，清姿忽然强烈地意识到：世道是真的要变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天翻地覆的大乱世，恐怕要来了……

这年秋天，朱友谅接到朱温从汴梁传来的命令：逼迫大唐皇帝迁都洛阳，长安城的几十万百姓也必须一并迁走！

洛阳离朱温的老巢汴梁比长安更近，朱温想必是为了更方便控制皇帝。

但，大唐定都长安已近三百年，长安城的居民虽不如盛唐时那般稠密，也有几十万人。

要将几十万人一起迁徙，岂是易事？

连续多日，长安城就如同修罗地狱一般混乱鼎沸，梁军每天在各街各坊驱赶百姓，一些百姓不愿离开故土，和士兵们起了冲突，梁军便大开杀戒，一时间军民冲突四起，哭嚎声夹杂着兵器声响彻天际，数日不绝。

夏府从迁都的命令下来，就开始打点行李，整装待发。

云怀珠病体未愈，清姿哀求父亲，能不能和娘亲留在京城，夏谨言坚决不同意：“天子都不敢抗命，皇后娘娘身怀六甲都必须迁走，何况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