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飞快地奔过廊道，在侍女们诧异的目光中，“哗啦”推开门，又转身栓上门，然后冲进卧室，扑在床上，将脸埋进褥子里，发出闷住的失声痛哭。

原来，亚子哥哥根本不曾恨我，原来，他把我看得比白蝶的孩子重要得多！

原来，他是打算让我暂住在二太保的潞州，以后有机会再接我回他身边！

若非嗣源赶走了刘太妃的亲兵，若非嗣源表示要收留我，若非嗣源离了潞州就把我带到太行山去，我又怎会跟亚子哥哥派的人错过！

嗣源是故意的吗？

他是否知道亚子哥哥派人送信给二太保？

他带我进太行山，是故意引我跟朱守殷错过？

清姿哭得声哽气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哭到后来她拼命咬着素缎被褥，像一头发狂的母兽，发泄心中对命运弄人的悲恨……

105章 海誓山盟（二）

华灯初上时，李嗣源回府，他先看望了曹素秋，和她待了一会，然后起身到西院来。

“郎主来了。”清姿起身屈膝一礼，然后上前为李嗣源宽下外袍。

嗣源一瞬不瞬盯着她，忽然抬起她的下颌，低沉地问：“你哭了？”

清姿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锐利的眼睛。

她是晌午哭的，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何况她洗过脸，又化了精致妆容，但还是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她点点头，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书送到了，我读《李尚书集》，甚觉伤感，故潸然泪下。”

她并未全然撒谎，李益的诗是她和亚子哥哥共同喜欢的，饱含着她最美好的回忆。

说自己是读李益的诗而哭，等于说自己是为亚子哥哥而哭。

只不过嗣源于诗词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李尚书集》都写了啥，更不可能知道当年清姿和李存勖因这本书结缘。

李嗣源不说话，俯身久久凝视清姿，一双黑眸宛如乌云遮蔽的夜空。

清姿低垂眉睫避开他的目光。

皱眉盯视她片刻，嗣源默然走开去，负手站在书柜前，望着清姿已经整整齐齐码好的书册，许久一动不动。

昏黄烛影映照之下，他高峻伟岸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山峰，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寥落。

他这样费心尽力地为她找来这么多千金难求的书，还以为他一踏进房门，她就会像前几天一样，笑意盈盈迎上来，顽皮地叫一声：“源叔回来了！”

新婚那晚以及第二天晚上，他们之间那般和谐缱绻的鱼.水.之.欢，难道只是他的幻觉？

新婚第三天她来了月事，他不得不回到素秋那里留宿，却犹如煎熬般盼着她月事结束，真可谓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她月事该结束了，他答应给她的书柜、书桌和书卷，特意选择今天送来，正是为了今晚两人共度良宵之前，先给她一个惊喜。

可她看上去不仅不惊喜，反而像是心事重重……

李嗣源找到了《李尚书集》，抽出来翻了翻。

好些字不认识。他硬着头皮，粗略读了几首，隐隐感觉到，这人的诗似乎比较大气豪放，不像是会令人伤感落泪的诗。

哼，死丫头又骗我，她以为我是个只会打仗的武夫，就连一首诗都看不懂？

李嗣源将《李尚书集》默默放回原处，转过身来，在桌边坐下，端起银碗盛的酪浆啜了两口，不动声色地问：“我听素秋说，午后宛宛来看过你？”

清姿长睫一颤，她有直觉什么也瞒不过源叔。

“是，她有喜了。”清姿漾起轻浅笑意，抬目看向他，“恭喜，你就要做祖父了。”

烛光下，她的笑容透着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