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祭酒在试卷上写下“不取”二字,便将那监生撵出去了,暴躁的翻过一页,打眼看去,似乎又是一份聱牙诘曲、故作高深的烂作,刚想扔在一边,见是那位五十岁老监生的卷子,鬼使?神差地多看了几?眼,一看之下竟品出一点意思,再看一遍,竟觉得恢宏大气,字字至理。
他?不禁疑惑,此人这大半辈子到底在蹉跎什么啊?
遂派人将吴监生也叫回来,好奇地发问?:“你有这样?的功底,为何还要靠捐监参加乡试?”
那吴监生道?明原委,原来童试时,考官水平有限,想不出多么深刻的题目,又或避免录取“剿袭”之作,便想到了一种叫做“截搭题”的损招将经典中不相?干的句子强行拼接形成题目,牛头马身,冷僻怪异,让考生揣测出题人的用意,强行自圆其说,以难倒考生为能事。
这种歪风邪气在地方?官学盛行多年?,也因此出现了许多吴监生这样?的倒霉蛋,因缺乏应试技巧,才学得不到施展,潦倒科场数年?,只能靠捐监入学。
跳过童试直接来到科试,考官的水平何止拔高了一筹,题目都是堂堂正正的大题,这也是为什么平安会觉得不偏不难,许多具有真才实?学的考生此时才有机会崭露头角。
赵祭酒心中感叹,果然任何考试制度都有其弊病,野有遗贤,代代如?是。
遂在吴监生的试卷上写了个“取”字,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好好准备乡试。
吴监生红着眼眶,一揖到底,谢过祭酒举荐之恩。
赵祭酒欣慰地点点头,又批阅了二三十份试卷,即便是录取的几?篇,也觉得有些?勉强,眼下看来,这一批监生乡试堪忧……身为他?们的祭酒,老赵很头疼。
正在这时,被试卷折磨的几?乎失去耐心的赵祭酒,看到一篇令他?耳目一新的文章。
无矫揉之态,无繁复之辞,内容翔实?,引典得当,雅正清新一种从?未被八股文荼毒过的清新。
如?果说以往名家作八股是在“戴着镣铐跳舞”,这篇文章却几?乎不见被格律束缚的呆板,字里行间跳跃着几?要破纸而出的灵气。
“嘶”赵祭酒倒吸了一口气,但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在章尾写了个大大的“取”字。
重看一遍,在答题纸上圈点几?处,觉得细节上还稍有欠缺,未能完全?做到正反虚实?深浅相?间,想来是应试经验不足的缘故。
“去把陈平安叫来,本官有话要叮嘱他?。”他?说。
监丞小声道?:“叫不来了,他?临走时说要去东宫蹭饭。”
去东宫……干嘛?
赵祭酒嘴角抽了抽,心中默叹,吴仲芳、陈平安,希望你二人在乡试时遇到一位慧眼如?炬的房师。
……
次日,国子监科试放榜,陈平安的名字位居第二,榜首竟是年?过五旬的吴监生,而众望所归、年?年?岁考都是第一的率性堂贡生王纶却被落到了第三,原本很有希望通过科试的两人,却因为名额有限被挤出榜外,失去了乡试资格。
告示墙下,监生们议论纷纷。
这一老一少,一个潦倒半生、须发花白仍是童生,另一个目光清澈、上个月还做不出整篇文章,这二人位居前二,没有内幕鬼都不信!
鬼都不信!
榜下监生越聚越多,人一多,总有出头鸟,挑唆大家一起去敬一亭讨个说法。
……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早年?间在监中闹事是要被砍头的。国朝优待士子,就养出了这些?个眼高手?低的混账!”
暴躁老赵听闻监生们聚在门外要说法,气得摔了一盏茶杯。
“大人,监生聚众闹事可大可小,曾有位祭酒因此被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