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漪缩了缩脖子,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抱怨道:“这风邪门儿!吹得人骨头缝都凉飕飕的!”
林知夏也紧了紧围巾,从背包里取出罗盘。黄铜磁针甫一离手,便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疯狂旋转起来,针尾剧烈震颤,甚至发出细微的嗡鸣!最?终,磁针死死钉在“坎”位,针尖斜斜指向?东北方那?片最?幽深、最?昏暗的山坳野狐坡。
浓郁的阴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浓雾,正从那?个方向?源源不?断地弥漫过来。
“好重的煞气!”林知夏脸色凝重,“这地方……简直像个漏了底的阴气罐子!难怪草木都透着一股死气!”
宴清走到她身侧,目光顺着罗盘指引的方向?望去。幽深的林莽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格外狰狞,如?同蛰伏的巨兽。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林知夏拿着罗盘的手。
微凉而?有力?的手指包裹住她有些?冻僵的指尖,一股温和精纯的龙气顺着手腕的脉络缓缓渡入,瞬间?驱散了周遭阴寒的侵蚀,连带着罗盘上躁动不?安的磁针都稍稍稳定了几分。
“跟紧我。”他低声道,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林知夏指尖被他掌心熨帖的温度包裹,心头那?点因煞气带来的压抑感悄然散去。她轻轻“嗯”了一声,反手将罗盘收好,另一只手却任由?他牵着,没有挣脱。
银漪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走在前面开路:“得!我就是?个开路的命!”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辉,所过之处,脚下盘根错节的荆棘和深可及膝的枯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露出一条勉强可通行的路径。蛟龙的气息,对山野间?的普通精怪有着天然的威慑。
第80章 狐嫁女(三) 宴清清朗的敕令声如同洪……
越往野狐坡深处走, 光线越是昏暗。
参天古木扭曲的枝桠遮蔽了本就稀疏的天光,地上?积着厚厚的、不?知多少年未曾彻底腐烂的落叶层,踩上?去绵软无声, 带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空气粘稠阴冷,仿佛凝固的冰水,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肺的寒意。
四周死寂得可怕。没有鸟鸣, 没有虫嘶, 甚至连风声似乎都被这片死地吞噬了。只有三人踩在枯叶上?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林知夏指间的墨玉戒越来越烫, 戒面上?的并蒂莲纹流转着温润却警惕的光芒。背包里?那?尊玉狐花轿像, 隔着帆布也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如同心跳似的脉动,带着悲伤与急切的催促。
突然, 走在前面的银漪猛地停住脚步,墨色的竖瞳瞬间收缩,死死盯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嘶吼:“有东西!”
林知夏和宴清立刻戒备。顺着银漪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洼地中央, 赫然散落着一些朽烂不?堪、被厚厚的苔藓和枯叶半掩的木质残骸!看那?扭曲的形态和残存的朱漆,依稀能辨认出……有些像是碎裂的轿厢残片?
而在这些朽木残骸的四周, 影影绰绰,竟立着十几?个……纸人!
那?些纸人约莫半人高,用粗糙的竹篾扎成骨架, 糊着早已褪色发脆, 布满霉斑的彩纸。纸人的脸上?用浓墨画着呆板诡异的五官, 嘴角咧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它们穿着破烂的纸扎红色短褂, 手里?还拿着同样破破烂烂纸扎的唢呐、锣鼓、旗幡……
分明是一支送亲的仪仗队!一支早已在时光中腐朽、却因执念和阴气而未曾彻底消散的……纸人仪仗!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此刻,这些纸人空洞的眼窝里?,正幽幽地燃烧着两点黄豆大小的、惨绿色的火焰!如同鬼眼!它们僵硬地“站”在轿子残骸周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等?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