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和?宰辅有冲突, 可他们这些底下的官员,犯不着主动得罪宋家。
宋鹤笑得浅淡,那层浮笑掠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阴骇。
“左巡使客气了”,他虽然恼怒,面上却很温煦,“我常和?家父说,左巡使是个能干的,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崔帛满口?道谢。
衙堂的香炉里,燃着的衙香,于?宋鹤而言实在粗劣,朴硝味有些重,宋鹤掩了掩鼻,坐在官帽椅上等着。
不一会,收拾齐整的宋檀,就跟着几个狱卒出来了。
果然如崔帛所言,衣服干干净净,不曾受到搓磨。
那群御史们嘴巴很毒,却也?爱惜名声,私下里未曾使坏。
就是人瘦了一圈,过于?死气的缘故,在日?光下灰腻腻的。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这是脸色过于?惨白,透出筋脉和?血色的缘故。
宋鹤心情愉悦了几分,起身道,“烦劳左巡使照料,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坐上马车后,宋鹤还没来得及寒暄,就见宋檀一脸执拗的对他说,“我要见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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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倒不意?外,自?顾自?斟茶,思?量着如何回答,对面的宋檀重复道,“我要见秋娘。”
宋鹤瞧着宋檀眸芒冰冷,眼里分明一片死寂,却似乎能听到对方心底无声的嚎叫...
他那种看人痛苦就快活的习性,得到了极大满足。
便拿出兄长的做派教训道,“宣云不要胡闹!”
宋鹤轻抿了口?茶,顺着喉咙流淌着舒畅和?愉悦。
他这才惬意?道,“你身为宋家子,凡事当?以家族利益为重...”
面前的宋檀看起来快碎了,说出的话却如冰刀子,直戳宋鹤的肺管。
“你若是不安排我见秋娘,我就告诉父亲,你虐杀了香穗!”
宋檀冷不丁的威胁,让正?喝茶的宋鹤,一口?热茶呛住了嗓子。
他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宋檀目光凝在他手背上,眼睛里没有波澜,冷硬如褪去潮汐后的石头,语调不带一丝感情。
“你每次虐杀侍女?后,手背都会留下抓伤,今日?你手上血痕新鲜,而一直侍奉在马车里的香穗不见了...”
宋檀视线扫了一眼马车后的箱子,漠不关心的挪了回来。
“你刚刚虐杀了她,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
他重复道,“我要见秋娘,你来想?办法安排!”
宋鹤盯着手上的伤痕,他最享受的就是这些侍女?死去时,抓破他手背带来的快感,这让他更为真切的重温,昭悯当?日?死死抓住他手背的感觉。
没曾想?被弟弟看破,他放下杯子,假惺惺宽慰道,“宣云痴情一片,实在让人动容,你想?见她一面,也?不是不行,只要知会长姐一声,她自?然为你安排...”
“我不在坤宁宫见她”,宋檀冷硬道,“我要在西园雅集见她。”
宋檀知道,在长姐那里见到的秋娘,是作为将军夫人出现的秋娘,而西园雅集是卖书画墨宝,金石古籍的地方,是她们从前常常去淘金赌石的地方,他要见从前属于?她的秋娘。
宋鹤上下打量着宋檀,讥嘲道,“失去一个女?人,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宋檀如癯清的芦苇,看起来柔顺,却异常坚定道,“死了才是失去,秋娘还活着,就永远是我的,我没有失去秋娘...”
宋鹤心脏一缩,似被大掌猛地揪住,他不由手指收紧,上好青玉菱花杯,在手上蓦地爆裂。
热水烫得手指发麻,以至于?碎瓷扎进皮肉里,他一时都没觉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