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沈尚书猛地摘下乌纱帽,惊慌道,“臣无福消受,万死?不敢受此天恩!”
庄妃娘娘的例子摆在眼前,入宫不久,就因为天家恩宠而毁容。如今陛下这般抬爱三娘,谁知是不是又要拿沈家女儿作筏子?更遑论还要秋娘去那蛮荒之?地......
“陛下明鉴。”何年见父亲与天子僵持不下,出声解围道,“舍妹素来不喜交际,往日臣妇设宴,她连闺中密友都避而不见。父亲只盼她能本分侍君,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盈盈下拜时,鬓边步摇纹丝不动,等到转向沈尚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至于北境之行......”她含泪望向沈尚书,“北境路遥,风霜凛冽。父亲忧心臣妇自幼养在深闺,难耐边关苦寒......”
她忽而抬首,眼中秋水盈盈却暗含坚毅。
“然沈氏一门?世受国?恩,父兄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纵使此去关山万里,血染黄沙,亦当效古人衔环结草之义,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何年缓缓直起身,面向庆帝,眸光如淬寒星,“臣妇虽蒲柳之?质,愿效武侯之?忠,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立于殿中,身姿如青竹挺秀。清越嗓音似玉磬轻击,在肃穆的殿堂内荡开?层层涟漪。
庆帝听她此言,阴郁多时的面色稍霁,指尖刚在龙案上轻叩出愉悦的节奏,就被沈尚书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秋娘,你不要任性?!你自幼在锦绣堆里长大,连京郊的雪都嫌冷,如何经得起阴山朔风,塞外苦寒?”
沈尚书须发皆颤,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更何况,李信业抗旨不尊,身世存疑,你与他的婚事,本就是权宜之?计!在京时他尚有忌惮,如今你孤身前往狼窝,岂不凶险?更不要说他在北境妾室成群,你这般过去,如何立足?”
沈尚书话音淹没在哽咽里,浑浊老泪滚落脸颊,俨然一副痛心慈父的模样。
何年见?状,也不由得心头微动,但她心里清楚,李信业绝不可?能妾室成群。
他既知她被拘禁于深宫,必会倾尽全力相救。而他这般大张旗鼓纳妾,正是要令庆帝明白:拘禁她已无意?义。这满城风雨的纳妾传闻,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脱身之?策,以自污名节为代价,换她全身而退。
至于他的身世之?谜……史书从未记载他是北粱人,即便他持有北粱皇室印戳,此前也确有诸多蹊跷之?处,但此刻突然曝出此事,时机未免太过巧合。这分明是北粱与庆帝暗中勾结,蓄意?构陷于他。
“父亲,女儿心意?已决。”她敛衽而拜,广袖垂落如云,声音清冷似雪下松涛,“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此去山高水远......”她语带哀戚道,“唯愿父亲保重身体,岁岁安康!”
庆帝闻言唇角微扬,眼中罕见?带着笑意?,“夫人何至于此?”他指尖轻抚案上军报,“不过是因塑雪大捷,朕派监军前去犒赏三军,顺带让夫人随行探亲罢了。”他目光转向沈尚书,意?味深长道,“沈卿放心,监军自会护夫人周全,定?将她安然带回。”
沈尚书不明白女儿为何执意?卷入这场风波,但此刻圣意?已决,他只得躬身谢恩。
退回去时,他神色黯然,连脊背都似佝偻了几?分。
一旁的韩焘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
方才庆帝话中深意?,分明是要立和妃为继后。韩焘心知自家女儿铸下大错,全赖天子庇护才得以保全,如今听闻庆帝属意?沈氏女为后,他只能沉默不语,胸口却如压了块巨石般窒闷难言。
庆帝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沉声道,“此事既已议定?,众卿便退下吧。”他幽深眸光停在何年身上,“朕与沈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