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糅杂着痴缠与怨毒的神色,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又似要将她揉进骨血。
宋檀行至何年面?前站定,俯身瞧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夫人......”他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大理寺卿李仕汝遇害当日,有人看见您与将军策马去?了京郊汤屋......”
他的声音轻柔如情人絮语,却?让何年后?颈寒毛直竖,“皇城司怀疑,您的夫君与大理寺卿之?死有关?,烦劳夫人随本勾当走一趟罢!”
何年听他自称‘勾当’,心?头骤然一紧,他果然入了皇城司。
皇城司设勾当官四名,皆由天子心?腹内侍充任。不但执掌出入禁中的管钥木契、亲从亲事官名籍,更兼皇城戍卫、内外?祭祀诸般要务。
最令人胆寒的是,这些?勾当官豢养亲事卒,数百数千不等,专司侦缉臣民阴私。庆帝晚期依赖皇城司,严重到上至王公贵胄的密谈,下至市井小民的闲话?,皆要记录在册,直呈御前。可谓天子布在朝野的耳目,悬在百官头顶的利剑。
而这才元和二年,随着诸事轨迹的变动,皇城司竟然已经?开始布局了......
何年强撑着站起身,镇定道,“将军远征在外?,妾身不过一介妇人,自然任人拿捏......”
她话?音未落,正对上宋檀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里面?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执念与癫狂。
那目光如有实质,竟让她一时语塞。
宋檀眸色转暗,溢出轻笑,“谁敢欺负夫人?就是因为小看了夫人,这才酿下大错......”
他气音几乎贴着她耳际,“夫人若不想?毁了将军清誉......”他嗓音带着蛊惑般的温柔,“那就随我走一趟吧。”
何年不退反进,直视着他的眼睛,字字如刀,“闹大了,究竟是对将军不利......还是会让天下人知道,将军在前线杀敌,出生入死之?时,皇城司却?在后?方?,欺辱功臣家眷?”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宋檀眸色陡然转暗,喉结滚动间泄出一丝失控。
他猛地攥住何年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腕骨生疼,“夫人这张嘴......还是这般不饶人。不过是例行问话?,夫人何必如此抗拒?莫非是.....夫人心?虚?”
他指腹以外?人无法察觉的幅度,摩挲着她跳动的血脉,那触感冰凉如蛇。
何年抬眸环视四周,父亲作为礼部尚书竟未出席,满殿只余薛公公那张假笑的脸,和低头垂眸,谨守本分的女官和宫女。
她指尖抚过平坦的小腹,原计划今日借机落胎的盘算,此刻被宋檀彻底打乱。
“那就有劳宋勾当带路。”她故作镇定地抽手欲扶疏影,却?被宋檀死死钳住。
“夫人身怀六甲,若有个闪失......”他声音关?切,手上力道却?重得惊人,“皇城司可担待不起。”
何年这才惊觉,他如今已是内侍身份,这般搀扶在旁人看来再寻常不过。
可那冰冷的触感,却?让她如芒在背,只能任由那只手如铁镣般扣着自己,一步步被带往皇城司诏狱。
一路上,何年都在思考,她和李信业去?过京郊汤屋的事情,怎么会被人发现?
莫非.....穿过幽深的长廊时,何年忽然问宋檀,“你去?过京郊汤屋?”
宋檀目视前方?,脚步未停。长廊两侧的宫灯,将他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唇角那抹冷笑,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刺目。
“我去?京郊汤屋,原是要将昔年埋下的合欢酒取出来,就此了断......”
穿堂风过,吹得他靛青色的衣袂翻飞,他指尖在宫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