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合上账册,册子发出轻微的闷响,“既然苏尚书已经彻查无疏漏...那本官也不必再多此一举。交由御史台盖印核验即可。”

苏越一头雾水,不明白御史台冲着市舶之税而来,为何又这样轻飘飘地揭过?

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偷眼看向郭御史,那人?却像不知疲倦般,认真翻阅着手中?账目,仪态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等到二更天,连续高?强度查账,让不少官员已经支撑不住,有人?靠在柱子上打盹,有人?不停地揉着酸痛的脖颈。

郭御史虽然腰背疼痛,眼中?却精光闪烁。

他将最后一本账册重重合上,才朗声道?,“账目已经理?清,现在需要去库房核对实?物。”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银库行进。银库包铁大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樟木箱盖次第掀起,成排银锭在灯光中?闪烁着冷冽的白芒。

几十名官员围着开启的银箱,像群狼环伺猎物。

郭御史却不看那些银两,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他指尖轻轻抚过青石地砖,寻找几乎不可见的划痕。

就在众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郭御史起身,顺着痕迹走向库房西北角,停在一排看似普通的箱子前。

他吩咐库吏开启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里面整齐码放着的银锭。

郭御史随手拿起一块,在手中?掂了掂,笑对同?僚说,“开始清点数目吧!”

只要库银数目和账目对得上,那就证明账目没有问?题。但是?,地上新添得划痕,证明这两日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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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挪箱子。

郭路从袖中?掏出一把验银刀,猛地划向银锭表面。

“不可...”有人?惊呼,“大人?,这是?官银,不可划...”

银光闪过,顶部刻有‘户部监制’火印,和元和一年钢戳的银锭,露出泛着青灰色的断面。

刀尖带出的银屑,在天光中?也呈现青灰色。

郭路又以验银刀,刺入银锭底部,‘嗤’的一声轻响,这枚五十两官面的银子,被剖开成两半。

郭路凑近细细查看,手指摩挲着‘竹叶纹’暗痕,嘴角勾出嗤笑。

他低头挨个排查箱子,将有异常的银子以朱笔作出标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

两个时辰后,郭路已标记了一百多个箱子。

他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慢悠悠站起身。

其他官员却显得异常紧张。

几十位官员亲自上手查验,耗时这么久,结果却发现,库银的数量除去些微出入外,几乎与账目登记完全吻合。

那些追随郭路而来的御史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若是?冒犯天子威严,不惜以逼宫之势查账,最终却落得自打耳光的下场,御史台今后还有什?么颜面规劝天子?

随行而来的小内侍笑吟吟道?,“各位御史大人?,可查出什?么缺漏没有?”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又不紧不慢地补充,“哟,这个时辰,该上早朝了。陛下特意交代,今日早朝可以延迟,等大人?们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什?么时候过去回话。”

“郭御史...”有同?僚紧张地看向郭路,却见他只是?轻声安抚,“稍安勿躁。”

郭路转身对库吏沉声道?,“速将本官朱笔所标银箱,悉数搬至文?德殿上!另取一箱元昭四十六年的库银来。”

念出‘元昭四十六年’这几个字时,他心头下意识一颤,几乎有些站不稳。

他原不过是?随口?择个先帝年号,怎偏就脱口?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