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几乎是仓促地、含糊不清地塞入了两个音节:
“比如……杉元?”
声音最后落在那两个音节时,尾形绷紧的下颌线猛地抽搐了一下 ? 仿佛提及这个名字本身就沾染了某种剧毒的腐蚀剂 ?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头,一个极其微小的、试图躲避这个名字带出的、那些深藏在雪地里的血腥、咆哮以及那张至死都印刻着明日子名字的狰狞面孔的细微动作。
他甚至……没有勇气说出那个盘踞在他心底最深、此刻如同毒针般刺着他的可能选项“比如……我?”
这句话像投在冰面上的碎石,瞬间沉没。
明日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晚风从尾形身后的窗缝吹入,拂动了她的鬓发,露出那双如同千年寒冰凝结而成的蓝色眼眸。
她没有移开视线。
甚至没有一丝被那质问震慑的动摇。
她平静地、近乎审视般地看着尾形那双翻涌着不甘、暴怒、嫉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深渊的眼睛。
然后,极其缓慢地。
明日子抬起了手,按在了自己胸腔左侧的位置。
那个位置,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是心脏搏动的地方。
她的目光穿透空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穿透力,直直刺入尾形眼底那片混乱的风暴中心。
“尾形百之助……”
明日子的声音异常清晰、平静,如同淬火的刀锋划破凝滞的夜幕,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伪装的、最终审判般的冷酷锋芒:
“真可怜啊。”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铁锭,瞬间灼穿了尾形试图维持的冰冷外壳 ? 他幽深的瞳孔骤然放大 ? 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 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
明日子直视着他眼中的震荡,那只按在胸口的手更加用力地向下压了压 ? 仿佛要将那话语化作最残酷的烙印按进自己的血脉深处:
“无论……”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是男人……”
“还是女人……”
那只按在心口的手,随着话语的停顿,如同宣判终局的法官般,指向了尾形的方向
“这里 ? 都装不下你 ? ”
最后六个字
字字如铁
句句如钉
装不下你
尾形百之助只觉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极致羞辱和冰冷真相的狂涛巨浪,猛地拍碎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道防线 ?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 只剩下那句“装不下你 ?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残存的意识里反复撞击、轰鸣
他那张被酒精、愤怒和深层恐惧扭曲的脸彻底凝固 ? 下颌两侧那道因剧烈情绪而持续颤抖的手术缝合线猛地绷紧到极致 ?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巨大的冲击生生扯裂 ? 他高大的身躯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般剧烈摇晃了一下
那双总是深不可测、蕴藏着算计与冷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东西
不是愤怒,不是残忍。
而是一种……
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彻底的……
空无。
(空白)
仿佛明日子那穿透灵魂的宣判,将他剥得一丝不挂,只剩下冰冷坚硬的骨架,而骨架深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书房彻底沉入一片死寂。
明日子的手依旧按在自己心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如同完成了最后一场无声的献祭。
尾形僵立在窗边,宛如一尊被永恒的诅咒封印在冰窟深处的雕像,只有眼底那片无边无际的空洞,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审判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