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话,】聆初的意识在石像里轻轻叹。
【哪有那么多地狱给你闯。】她“看”到净明的喉结滚了滚,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是对师父的愧疚?还是对自己的失望?
她想起净明第一次在黑风坳处理猎物时,蹲在地上吐了半天,手里的刀怎么也握不住,张大山拍着他的背说:“杀生不是好事,但为了活下去,没得选。”
那时他还不懂,现在好像懂了,却又被这懂得烫得心疼。
净明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桂花糕,油纸已经磨破,糕点沾了些草屑。他把糕递到石像嘴边,自己也咬了一口,甜得发苦。
这味道让他想起李婶家的麦芽糖,也是这样甜,却甜得安心,不像现在,甜里裹着硌人的沙。
“以前在庙里,我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半天《往生咒》。”他慢慢嚼着。
“可现在……我能面不改色地拧断黄鼠狼的脖子,能算好捅刀子的角度,甚至觉得……那样很痛快。”
在黑风坳,张大山说“对野兽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那时不懂,直到亲手剥下第一张狼皮,看着温热的血溅在自己手上,看着猎物的眼睛慢慢失去神采,心里却想着“这下冬天有皮毛御寒了”。
直到今天对着兵丁的刀,心里想的不是“阿弥陀佛”,而是“怎么杀了他”。
【小和尚,我们回去吧,不去找什么灵泉了,这世道,心软活不下去。】聆初的意识有点涩。
她想起净明在黑风坳里的点点滴滴,【你在山里度过的这两年,心早就不是当初的软豆腐了。】
净明把剩下的糕点掰碎了,撒在火堆旁的草地上。很快有只瘸腿的野狗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舔食着,尾巴夹得紧紧的。
他看着野狗,忽然想起那匹被牵走的黄骠马,不知道此刻有没有人给它喂麸料,有没有人记得它前蹄崴过。
夜深时,他把石像抱回怀里,侧过身,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冰凉的石面压着发烫的皮肤,像在给躁动的心降温。
松涛阵阵,像师父在佛堂里念的经,又像张大山在黑风坳讲的故事。
他想起师父圆寂前说的“照顾”,暗自下定了决心,他要学的还有很多,什么时候该善,什么时候该狠,什么时候该把刀藏回鞘里……
“睡吧。”他轻声说,呼吸拂过石像的石纹,“明天还要赶路。”
风声穿过松林,带着松针的清香。净明很快就睡着了,眉头却没松开,像是还在纠结什么。
聆初的意识在石像里静静看着他,看着月光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忽然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这心啊,硬得跟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似的……】
她顿了顿,意识里又补了句,带着点调侃,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也难怪,毕竟在山里杀了两年的猎物,早就磨出茧子了。】
夜风吹得火苗轻轻晃动,映着一人一石像依偎的身影。
第26章 这世道……真的疯了
晨雾像块浸了尸水的破布,裹着腐臭往人骨头缝里钻。
净明的草鞋磨穿了底,脚掌的血泡蹭在冻土上,每走一步都像踩着碎玻璃。
怀里的石像冰得像块铁,他却下意识地裹紧了些。
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照顾好她”的力道,还残留在骨头上。
“饿……饿啊……”
枯树后传来的呻吟像根锈铁钉,扎得他耳膜发颤。
他踉跄着绕过去,撞见个蜷缩的老汉,肋骨在松弛的皮肤下支棱着,像晒干的鱼骨架。
老汉的眼睛黏在他怀里的布包上,浑浊的瞳仁里浮着层贪婪的油光,嘴角淌着的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