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耳朵塞驴毛了?”瘦高个兵丁抬脚踹向旁边的陶罐,陶片飞溅着擦过净明的僧衣,在粗布上划出一道白痕。
“爷让你把马留下,再磕三个响头,听不懂人话?”
污言秽语混着汗臭扑过来,净明的喉结重重滚了滚。他看见马褡里露出的石像一角,青灰色的石面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想起聆初变成石像那天,那时他也是这样攥紧了拳头,看着她的体温一点点从指尖溜走,失去所有生机后变成了石像。
要是他们敢碰她……
杀意在胸腔里轰然炸开,带着黑风坳猎场的腥气。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动作:
先劈络腮胡的手腕,那里是盔甲的缝隙,刀刃能像割黄油似的嵌进去;
再转身用刀柄砸瘦高个的膝弯,那处关节脆弱,一砸就跪;
剩下三个兵丁反应再快,也够他抱着石像冲出驿站这些都是张大山教的,在黑风坳对付狼群时,就得这样快、准、狠。
【小和尚你疯了!真要杀人?】聆初的意识在石像里急得打转,不存在的“心跳”乱得像撞翻的算盘。
她能“看”到净明眼底翻涌的戾气,那里面混着黑风坳的血腥味、破庙的香火味,还有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决绝。
【不就是一匹马吗?木匣里的银子够买十匹!桂花糕我根本不爱吃,甜得齁嗓子!】
她想起去年在黑风坳,净明为了护着掉进陷阱的幼鹿,敢跟成年母鹿对峙,手里只攥着根木棍。
那时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像被逼到悬崖的小兽,明知打不过,却偏要亮出还没长齐的獠牙。可母鹿再凶,也只是为了护崽,眼前这些兵丁,眼里的贪婪却像饿了三天的狼。
“不识抬举的东西!”络腮胡终于耐不住性子,长刀“噌”地抽出鞘,寒光像条毒蛇,直劈净明面门。
“今天就让你知道,爷的刀比你那破木鱼管用!”
刀锋带起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净明的手猛地抬起却不是拔刀。
后颈撞到褡裢里的紫檀木匣,硬邦邦的棱角硌着第七节脊椎,像师父当年敲他脑袋的戒尺,一下就敲醒了混沌。
他突然想起怀里的石像,青灰色的石面经不起磕碰,上次在山涧边不小心蹭到石头,就缺了块小角,他心疼了好几天,用软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最后一个念头像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净明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指腹下的刀柄烫得像块烙铁。
他看着络腮胡狰狞的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在夕阳下泛着红,忽然松开了手,剥皮刀的刀柄在鞘里轻轻落回原位,发出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马,你们牵走吧。”他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河面,也听不出喜怒。
“但它前蹄崴过,前两天在碎石坡上扭的,别让它走石子路。”
兵丁们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哄笑。络腮胡用刀背拍了拍净明的脸,铁锈味混着汗臭扑过来,呛得他差点咳嗽。
“你这小和尚,倒是个迂腐的痴儿!一匹马而已,还当祖宗供着?”
“马褡左侧有袋麸料,”净明的目光掠过兵丁,落在黄骠马不安的眼睛上。
那匹马正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极了李婶家那只通人性的老狗。“隔三天给它梳次毛,能防虫。”
瘦高个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还惦记你的马?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今晚睡在哪!这荒郊野岭的,别被狼叼了去!”
兵丁们牵走马时,黄骠马忽然长嘶一声,蹄子在地上刨出浅坑,缰绳勒得它脖颈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净明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枯黄的影子被夕阳吞进地平线,手里还攥着从地上捡起的半块桂花糕,甜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