辙印换了一波又一波，有时是商队的重载马车，有时是逃难的独轮车，车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混着南来北往的方言，像一锅熬得浓稠的杂粥。

净明大多时候沉默着赶路，只有在歇脚时，才会对着马褡里的石像说说话。

他说路边的野花开了又谢了，说今天的云像师父煮糊的粥，说马好像胖了点他总往马料里掺自己省下来的糙米。

【你对马都比对我好，】聆初的意识有点酸溜溜的。

【我也想吃糙米。】

她“望”着净明啃干硬的窝头，喉咙里像卡了沙子，明明知道自己是石头，却偏生惦记着人间的吃食。

第23章 银锁

半月后，官道旁的树林渐渐稀疏，露出连绵的黄土坡。

风里的燥热里掺了些血腥味，像晒过的血痂，闻着发腻。

这天午后，净明正牵着马在溪边饮水，忽然听到坡下传来微弱的哭声。

他心里一紧，握紧了腰间的剥皮刀，悄悄绕到坡后只见两个妇人坐在枯草里，怀里各抱着个孩子，大的不过五岁，小的还在襁褓里，都一动不动，脸色青灰。

“娃……我的娃啊……”穿蓝布衫的妇人捶着胸口哭，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另一个穿灰布裙的只是流泪，眼泪滴在孩子冰冷的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净明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想起聆初变成石像那天，也是这样冰冷，这样一动不动。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从行囊里拿出两个窝头递过去：“施主，先吃点东西吧。”

蓝布衫妇人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核，看到他马褡里露出的石像，忽然愣住了，随即哭得更凶：“你也……你也带着娃……”

灰布裙妇人也看到了石像，她抹了把泪，对着净明磕了个头：“小师父，求您发发慈悲，给俺们的娃念念经吧。他们……他们走得急，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净明看着两个孩子瘦小的身体，想起师父说过“夭折的孩童，魂魄不安”。

他点点头，从行囊里取出木鱼，又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将石像放在上面他想让“小花”也听听，这世间的苦，不止她一个。

“施主，莫哭了。”他盘腿坐下，手指在木鱼上轻轻敲了一下，“小僧为孩子们念段《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