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石像,走到屋门口的木盆边。盆里盛着刚打来的井水,还浮着几片掉落的枫叶。
净明蹲在盆边,把石像小心放在铺了软布的青石板上。他先从怀里摸出块细棉布,在盆里浸得半湿,又拧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水流进石像的石缝,又能沾去浮尘。
他的动作轻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晨露。指尖捏着棉布一角,从石像的发顶开始擦起。
那雕刻得极细的发丝纹路里藏着些进山时沾上的草屑,他便用指甲轻轻抠掉,再用布细细碾过,直到石质透出青灰色的温润。
擦到眉眼时,他特意放慢了动作。棉布顺着睫毛的弧度轻轻扫过,像怕惊扰了熟睡的人,连眼角那点极浅的纹路都没放过。
擦到鼻尖时,他忽然想起聆初活着时总爱皱鼻子,尤其是闻到麦芽糖香的时候,那小巧的鼻尖会微微抽动,像只警觉的小兽。
指尖触到冰凉的石质,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往下擦,只是布角裹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透过石头,触到一点曾经的温热。
石像的嘴唇也是清灰的石质,净明用布蘸了点温水,一遍遍打着圈儿擦,连唇角那道浅浅的笑意纹里的泥垢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记得这道笑纹聆初笑起来时,这里会陷下去个小小的窝,里面像盛着山里的阳光。
擦到胸口时,他的呼吸放得极轻。那里的石质最温润,像被人摩挲了千百遍,他用干布反复蹭着,直到能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最后是手脚,那些小小的石指节、石脚踝,他都用布角一点点裹着擦,连指甲缝大小的石缝都没落下。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有棉布摩擦石头的沙沙声,混着井水偶尔滴落的轻响。
阳光从梨树梢漏下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落在石像被擦得发亮的脸颊上,青灰色的石质里,竟仿佛漾开了点极淡的、像活人皮肤般的暖光。
擦完最后一下,他把石像抱起来,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确认连耳朵后面的石缝都干干净净,才满意地笑了笑,用干净的软布裹好,又小心地放到身旁。
“今天上山,张叔打到只山鸡,羽毛是红的,很好看。”他低声说着,声音轻得像怕吵醒她。
“陷阱里没逮着东西,有只野猪来过,很聪明,绕着绳套走了。刘婶蒸了红薯,特别甜,我留了个最大的,等会儿热给你吃。”
他每天都会这样对着石像说上很久,从山里的晨雾说到傍晚的晚霞,从张大山讲的笑话说到刘春做的新布鞋。
有时候说累了,就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那只油光水滑的木鱼,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石像发呆。刘春总偷偷跟张大山说:“这娃是把石头当妹妹疼呢。”
擦完石像,净明把它放回炕头,让阳光刚好照在石像身上。
不同与刚变成石像那时,如今被擦得光滑,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他坐在炕边,拿起木鱼,轻轻敲了起来。
“笃……笃……笃……”
声音不疾不徐,像山涧里的流水,淌过来屋-,淌过灶台,也淌过石像冰冷的石面。
他念的是《心经》,两年前总念得磕磕绊绊,如今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念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时,喉结还是会忍不住发紧。
不生不灭?可他明明看着她从温热变得冰冷,从会呼吸变得像块石头。
不垢不净?可他总觉得自己手上沾着洗不掉的血有猎物的,也有她的。
那个暴雨夜,他掐住她脖颈时的触感,至今还留在指腹上,冰冷又柔软,像根细刺,扎在肉里,隐隐作痛。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净明敲着木鱼,眼皮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