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时他们找到一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勉强能避些风雨。
净明生起一堆火,火苗舔着潮湿的树枝,发出滋滋的声响,却烧不旺,只能映出两人苍白的脸。
聆初被净明用僧衣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眼睛闭着,小脸烧得通红,嘴唇也干裂起皮。
净明把竹筒里剩下的温水一点点喂给她,她咽得很慢,有一半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好难受……”
她的心声微弱得像蚊子哼。
“净明……我感觉我快死了……”
净明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她手背上,滚烫的。
他连忙擦掉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胡说什么呢,你就是着凉了,睡一觉就好了。”
“我知道……”
聆初的睫毛颤了颤,滚下两颗泪珠。
“看来……这……这次是真的……真的要死了……”
微弱的心声像是喃喃自语。
净明却心头一颤,他想起第一次佛堂里他就差点掐死了她,当时的她脆弱得跟现在一样。
他又想起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学走路时总是摔跤,却从不哭;
她吃野果时总会先让他尝;
她把李婶给的麦芽糖偷偷藏起来,等他饿了塞给他……
她明明那么小,却总在心疼他这个十一岁的“哥哥”。
聆初:其实,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别说话了,保存力气。”
净明用湿布擦着她滚烫的额头。
“等天亮了我就带你出去,一定能找到大夫……”
聆初忽然抓住他的手,滚烫的指尖冰凉。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里面蒙着水汽。
却努力看着他:
“净明……我要是死了……你把我埋在……有太阳的地方……”
太冷了下辈子投胎宫寒怎么办。
“不许说!”
净明的声音哽咽了,都不用心声交流了,大喊出声
“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你死!”
小小年纪,说什么霸总发言。
聆初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像是在笑,却有泪珠滚下来:
“我还不知道……你要给我取什么名字……”
净明的心像被撕开一道口子,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俯下身,把脸埋在她颈窝,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
“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
聆初没再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浅,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直到最后彻底平息下去。
净明僵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敢抬起头。她的眼睛闭着,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睡着了。
可她的身体正在变冷,原本滚烫的皮肤渐渐变得冰凉,像块失去温度的玉石。
“你还好吗……”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醒醒啊……”
他轻轻摇晃她,还是没有回应。
洞里只剩下火苗噼啪的声响,还有他压抑的呜咽。
他抱着她,感觉怀里的尸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最后彻底变成一尊石像。
原来死亡也是有不同的,可以悄无声息,却又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雨停时天已经亮了。净明抱着已经变成石像的聆初走出山洞。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