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林中混战,苍晏提鞭为她解围,肩头?中刀、血洒官服的模样仍历历在目。他明明不会武功,却?站在风雨中用一己?之身阻挡利刃,那一眼,沈念之至今难忘。
而下一幕,是她赤足逃生,跌入泥潭,衣不蔽体地奔向顾行渊时,那人眉眼冷硬,却?又慌乱地将她揽入怀中的触感,那一刻,她是真?的怕了,怕这一次再也回不来。怕自己?……真?的就那样被埋在林子里,死得悄无声息。
沈念之翻了个身,闷头?钻入被中,呼吸不稳。
脑中是苍晏眼底藏着的隐忍深情?,也是顾行渊皱着眉、满身杀气?却?紧紧将她护住的模样。
她烦得不行,伸手?拍了拍床沿:“霜杏,进来。”
霜杏赶紧推门而入:“小姐?”
“把我柜子里那壶百花烧拿来。”
“啊?小姐这才刚上药……”
“快些。”她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
霜杏只得依言,片刻后送来一壶酒,沈念之接过来仰头?灌了几口,辣得眉心都皱起来,喉咙发烫,却?仍不肯停。
“好了,你出去吧。”她低声说。
霜杏有些不放心:“小姐……”
“我想一个人待着。”她声音放缓了些,“别担心,喝了酒,我自然睡得着。”
霜杏犹豫片刻,终究退了出去。
室内重归安静,酒气?渐浓。
沈念之抱着被子坐了半夜,最后终于沉沉睡去,眉头?仍紧蹙着,梦中喃喃轻语,念的是谁的名字,却?无人听?得分明。
永和宫香烟袅袅,窗外初灯才上,殿中却?早已华灯如昼。
梁贵妃素来喜静,今夜却?难得设了一桌家?宴,宫人们皆退至殿外,只余三?人对坐,气?氛也因?此显得亲密而温和。
沈忆秋穿着素净杏色襦裙,垂首执箸,不多话,偶尔笑意恬淡。李珩则半倚在母妃身旁,神?色慵懒,却?时时侧首为沈忆秋夹菜,举止间不动声色地偏爱已然分明。
梁贵妃瞧在眼里,越发满意,笑着抬手?将一只精巧的锦盒推到?沈忆秋面前。
“忆秋,来看看,这镯子是西?海进贡的玉石,极为难得,本宫瞧着与你肤色极衬,就想着留着将来送你。”
沈忆秋微怔,连忙推辞:“贵妃娘娘厚恩,忆秋哪里敢当?”
“有什么不敢的?”梁贵妃轻笑,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你是好孩子,出身虽为庶,可知书达礼、温婉识大体,比那沈家?嫡出的好太多了。李珩向来眼高于顶,肯看你,是你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
她话语不重,却?带了些许点明身份的意味,李珩听?着未作声,只低头?斟了盏茶,递到?沈忆秋手?边。
沈忆秋却?没有立刻谢恩,指尖拂过镯盒边缘,片刻后,轻轻道:“贵妃娘娘厚爱,忆秋感激不尽,只是……家?中姐姐,虽外表嚣张跋扈些,其实性子并不坏。”
“哦?”梁贵妃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以为意。
沈忆秋低下头?,继续缓声说:“忆秋年纪还小,不懂事,之前被人陷害。就是何婉娩……,她唆使一个男子请我一聚,谁知竟然在我酒中下药,想毁我名节。若非姐姐及时出现,救了我,忆秋怕是早已无容于京中。”
这话一出,梁贵妃怔了一瞬,李珩则是猛然抬眸,声音透出一丝不敢置信:“是沈念之救的你?那次不是她主动约的我?”
“嗯。”沈忆秋点头?,语气?如常,眸光却?含着一分真?诚,“那日事后她只说‘一家?人,不能被外人欺负’,便再不提起。”
梁贵妃似在思忖,未出声,李珩则紧皱眉,神?情?复杂:“那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