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接过,连连点头。

苍晏将?诗册收好?,揣入怀中,出?门时?心绪微乱。阳光从青石巷口斜斜洒下,他正要回公主府,却忽见前方巷角,有熟悉的玄青色朝服一闪。

是沈淮景。

他略一思索,便?快步上?前行礼:“沈相。”

沈淮景见是他,语气?颇为亲切:“书阳世子,好?巧。”随即又?笑道:“正好?我今日闲暇,宅中备了些清酒,世子不嫌弃,不如?移步小?酌一叙?”

“沈相邀我,荣幸之至。”

二人并肩入晋国公府,一路交谈,话及近日陆长明骤然倒台,朝局动荡,沈淮景话锋一转:“中书空悬,陛下左右未定,我意欲荐一人。

“愿闻其详。”苍晏目光沉静。

沈淮景轻声?道:“便?是你。”

苍晏微怔,心中却未露声?色,正欲再言,忽有下人来禀:“相爷,晚膳已备。”

沈淮景邀他一同入席,二人正欲落座,却听得外头脚步匆匆,一道轻快清朗的声?音传来:

“阿爷我今儿得了瀚州的好?酒,特来与你共饮!”

门帘被风一拂,沈念之步履翩然走入厅中。

她衣袂轻展,眉眼带笑,手中捧着一只青釉酒罐,白绢封口,上?头贴着三字墨迹,思卿酒。

苍晏的目光,几乎是刹那间落在了那酒罐上?。他唇边的笑微微凝住,手中筷子顿在半空。

那字是他一笔一划亲手写的,偏又?写得情致盎然,连那“思”字一撇都带着几分缱绻柔意。

他看着她站在光下,纤手拎酒,眉梢飞扬,那双眼睛笑意盈盈,像是染了这满堂烛光,却又?更亮一分。

“思卿酒……”

他脑中嗡然一响,方才那诗集里带着酒香的纸页、那些艳诗、那藏不住的心思……一线一线,骤然串连成形。

那一刻,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忘思公子,或许就是她。

他不敢相信,却又?几乎无法否认。

她的名字,是“念之”。

他心中有了七八分猜想,却仍不敢轻易认定。他不太了解沈念之,这样锋利又?张扬的女子,是否真的不喜将?心事轻易示人,而忘思公子的诗,却句句藏情,字字动人。

可若不是她,那酒的名字、诗集中的墨迹、她今日捧酒而来,又?岂会这般巧合?

他垂眸掩去心中翻涌,忽地语带笑意开口试探:“沈娘子生于?京中,竟还能得着瀚州的老酒?”

沈念之微愣,也未曾多思,便?随口道:“一个朋友送的。”

“哦?”苍晏唇角扬起,声?音带了点调侃的味道,“莫非是顾大人?他祖父是瀚州大都护,与瀚州关系最是深厚。”

沈念之正端着酒杯轻晃,听他一说,毫无犹豫地一口应下:“对,就是他。”

苍晏眸光轻颤,心中却蓦地沉了几分。

她答得太快,像是想也未想。

那壶酒被她放在案上?,酒封未解,纸上?“思卿”二字在烛光下柔和?清晰。

席间,沈淮景唤人开酒,父女与苍晏共酌。

瀚州酒烈,苍晏却举杯微笑,提议道:“既是瀚州酒,不如?赋诗一首,聊当佐酒雅事?”他此番提议,不过是试探。

沈淮景笑着抚须:“小?女素来喜作小?诗,世子又?是翰林才俊,今儿老夫便?凑个热闹。”

不多时?,霜杏备了纸笔上?来。

沈淮景笑问?:“既是诗题,我们喝的又?是瀚州的酒,不如?索性便?以大漠二字为题。”

沈念之举杯饮尽,唇角带了点不服气?的笑:“那我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