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沈忆秋声音轻轻的,像怕吵了夜色,“我想来找姐姐说说话。”

她?语气里并无娇怯,倒像是极认真地在?等这一刻。沈念之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那就进屋说吧。”

屋内炉火温和,香气沉沉。

沈忆秋坐在?榻上,抱着一只软垫,看着沈念之替她?倒茶的背影,忽然笑?了一声:“姐姐,我后天就要出嫁了。”

她?话音轻飘,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念之将茶盏递过去,坐在?她?身边:“怕不怕?”

“倒也不怕。”沈忆秋将茶盏捧在?掌心,“只是觉得怪。以?前从不曾想过,嫁人是这么一回事。”

沈念之没有?出声,只低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捏着瓷盏的边角。

片刻,沈忆秋忽而抬头:“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嫁人,会?是什么样子?”

沈念之唇边勾了个淡淡的弧:“我已经嫁过,没成罢了。”

她?说得淡,神情却并不敷衍。

“不,我说姐姐可曾想过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沈念之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我替你想过,”沈忆秋轻笑?,“你定?是要嫁得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满城烟火。”她?语气忽而一转,“如今……”

“如今也挺好。”沈念之截住她?的话,望向窗外一点点摇曳的红灯,语气缓了下来,“我曾经以?为风光是一生要紧的事,如今看来,活着和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她?说完这句,屋内一时无言,只有炉火轻轻爆出几声火星。

沈忆秋握着茶盏,眼圈愈发泛红,却还是忍住了情绪。

“姐姐,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若是阿爷还在?”

“他此刻一定?高兴死了。”沈念之忽地开口,语气极轻,却是打断了她?的念头。

沈忆秋怔怔地看向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沈忆秋轻轻道:“姐姐,我怕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沈念之淡淡道,“你该想的不是我。”

沈忆秋看着她?,终究没再?追问,只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姐姐,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沈念之静静看了她?一眼,唇边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睡我屋里做什么?我梦话多,踢被?子还打人。”

沈忆秋一愣,有?些委屈地望着她?,却又像知道她?这人说话从来带刺,不真较真,便垂下头,轻声应了一句:“那……那我去侧屋。”

沈念之没应,唤了一声:“霜杏。”

霜杏应声自外头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只小暖炉,见沈忆秋站在?一旁,便立刻明?白了主子意思。

“去把西屋的被?褥重新铺一铺,热些炭火,沈二娘子今晚歇那边。”

霜杏应下,动作麻利地去了。

沈忆秋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闷,不知是藏着失落,还是疲倦上头。

沈念之看着她?那副样子,也不再?多言,只道:“回房罢,后日?你便是新娘子了,要嫁作人妇了,以?后别这样一副小女儿样子,要硬气一点,倘若日?后李珩敢欺负你,我叫顾行?渊把他骨头拆了。”

沈忆秋这才抬头看她?,眸光澄净,唇边勾起一点浅笑?:“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娘。”

说完,她?拎着暖炉朝西屋去了,步子轻轻,却未全然沉静。

二月二十五,雁回城,春光乍暖,吉时将至。

都护府内张灯结彩,红绸绕梁,朱帕随风轻摆。院中笑?语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