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垂首道:“妾失言……只是一时?失言。”
她垂头?低声道:“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便退,步履不稳,却始终挺直着脊背。
殿中风静,李珣望着那盏碎了的茶盏,冷笑?一声。
沈念之,沈念之。
一个不在宫中的女人,竟连宫里所?有人的呼吸都能扰乱。
他眸中一寸一寸泛起阴影,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两声,忽地冷声问道:
“那几人……都处置了吗?”
身旁内侍顿首:“已派人去处置了。”
“罢了。”他低声喃喃,“像她的眼?睛留不得。”
“像她的嘴……更不能有。”
陆景姝自紫宸殿出来时?,晨光正盛。
她未叫随侍,也未唤轿辇,只一人行至宫中东苑那片梅林。
此时?梅花盛开,枝头?点点绽白,风过时?香远不浮,反倒有些寂。
她慢慢走着,鞋履在青砖上碾出极轻的声响。
走到一处旧亭前,她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亭柱上斑驳的漆纹。那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成婚后不久的一个清晨。
那日,她还未得宠,独守寝殿,夜间常梦中惊醒。
大婚之前,陆景姝曾命宫中嬷嬷悄悄去打听沈念之的过往,她并不想害她只是想知道,李珣到底是看?上了她哪里。
她那时?在想,若知道他所?爱何处,她便去学。沈念之若好清装素裹,她便去藏锋敛艳,她若善琴棋书画,她便日日临帖练字,她若说话潇洒有趣,她便收了那点江南细气,学着吊一句眼?尾说风月。
她想学她,想模仿她那时?她心中真是这样想的:若能换来他一眼?温柔,哪怕是借着别人的影子?也好。
可嬷嬷回来那日,却带回了一段她永远无法模仿的故事。
那天,沈念之才学完礼仪出宫没几日,途经茶楼。
楼下几个穿金戴玉的年轻公子?正围坐说笑?,口中皆是市井俚语、轻佻玩笑?。
他们议论的是太子?李珣即将迎娶正妃与侧妃,一人笑?问:“到了那日,太子?是先掀哪家的盖头??沈家的还是陆家的?”
几人哄然大笑?,有人冷笑?:“沈念之那女人,名声早坏透了,还不是仗着脸皮能撩、敢放,太子?若好这口……怕是腌臜得狠。”
又一人接话:“陆家那个倒是江南出来的,腰软骨轻,哄男人定?是一把?好手啧,叫我选,我也选会床/上功夫柔情?似水的。”
说话正欢,却不知身后早有一道倩影停在了街口。
沈念之那日未着华服,披着玄裳,手里拎着一坛酒,是顺路从茶肆门口买的。
她本是想绕过,懒得搭理这些烂话,谁知下一句便听人提了“陆景姝”。
她驻足片刻,忽地冷笑?一声,提着那坛酒,直走到那说得最起劲儿的公子?面前,抬手一砸!
酒坛破在那人头?上,酒水溅出,惊得满桌皆散,那人抱头?大叫:“你疯了”
她却冷冷道:“你们几个,听好了。”
“女子?不是你们口中的笑?料,不是你们深夜取乐时?编排的段子?,更不是你们用嘴浪费的风月。”
“你们这些在茶楼里高谈阔论的猪狗不如之人,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东西从身材到样貌,从才情?到谈吐,哪一样拿得出手?”
“我要是你,早投河去,也省得祸害人间。”
说完,她拂袖离去,步伐潇洒如风,毫不留情?。
正好当时?奉命出宫探听的嬷嬷就站在街口,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陆景姝立在梅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