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厉声:“人到了!”

赤羽军顷刻整队, 马蹄齐落,沙声如浪。下一刻, 为首之人纵马上前几步, 待得那一骑抵近, 马未停, 身形已自鞍上翻下。

单膝跪地, 拱手道:

“赤羽军副将所辖副营,拜见顾将军。”

其声未落,后方数十名赤羽军将士齐声呼道:“拜见将军!”

声音贯长空,如风中雷鸣, 震得沙丘微颤。

沈念之坐在顾行渊怀中,本是?昏倦半睡,听得这声呼唤,整个人猛地清醒。

她尚未回过神来,身后的男人已缓缓勒缰停马,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下。

他动作极稳,掌心托着她背后,臂弯绕着她膝弯。

沈念之的掌心抵在他胸前,近距离听见他心跳极稳,像是?早已习惯被万人仰望、领兵号令的那种节奏。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

原来他不是?她以为的温吞、寡言、木头疙瘩。

他是?少年将军,是?赤羽军副帅,是?甲士们?单膝请命的人。

沈念之看着他一脸严肃,眼底如深潭,一言未发,透过他,似乎突然看清了他背后的整个山河。

她掌心还残留着他胸口的温度,脑中却不自觉回溯起从前。

她早知他是?军中副帅,带兵多年,未能亲眼所见,只当他是?个京城里办案的大理寺卿。

可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在自己的兵前立着,那一瞬,她忽然觉得这个顾行渊,才是?真正的他。

那群铁骑齐身而立,谁也?未问她是?谁。

顾行渊转身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没有笑意,却有一丝在风中压下的温意。

他吩咐:“备马,换车。她身体未好,不能骑乘。”

副将立刻应命:“遵令!”

赤羽军立刻分?出?几人卸马换辕,动作利落如风中翻羽。

沈念之站在原地,披风在身,风扬而起,她一时不稳,顾行渊便是?再次将她打横抱起,走到马车前,轻轻放了进去,告诉她:“我骑马随你,有事叫我。”

落日沉西,金线余晖被风沙卷得发晕。

沈念之坐在马车里,一路靠着软枕半躺,额侧的鬓发已湿了一层,又被风吹干,泛起一丝缭乱的干涩。

她知道,自己气色一定差得厉害。

整个人靠在马车一角,像是?这几日风霜与热毒压出?来的一捧纸,轻飘飘的,却又咬着牙没散。

车轮压过城南的青石道时,她听见了城门兵的通令声,也?听见了街巷人家刚刚点火做饭的动静锅碗碰响,夹着几声孩子打闹。

熟悉的人间味道,隔着车帘扑面而来。

她闭着眼,手指却缓缓收紧,像是?悄悄捏住了什么濒临崩散的东西。

“问来客栈到了。”外?头是?顾行渊的声音,一贯清清淡淡,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车停。

一阵风沙被急刹的马蹄扬起,扑打在帘子上,带着西北日暮时特?有的干烈气息。

沈念之正要?撑着坐起,一双手已先一步探进车中。

顾行渊俯身,手臂绕过她的腰与膝弯,小心将她整个人抱起。她瘦了不少,几乎没有重量,额边一缕头发贴着他衣襟,冷得让人心紧。

她没说?话,也?没拒绝,只睁着眼,安静地望着他颈侧淡色的疤痕。

客栈门口,有人快步冲出?来。

“小姐!”

那是?霜杏。

她的声音一出?口便带着一丝哭腔,一路奔近,衣角都卷着风。

顾行渊脚步才一落地,霜杏就已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止不住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