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时恩威并施,用完便?是弃子,登基不过数日,已弃旧臣数十,连自己亲手?插在先帝身边的棋子,路长明的长女陆贵妃,都没能幸免。

这封信若能让李珣起疑,他就动,动了,就能让陆长明破绽四起,恩师沈淮景的仇,他一日没忘。

苍晏又想起圣上驾崩的前夕,李珣传他入东宫议事,未入殿内,他只?听到李珣与人说道:“那个寡妇坐上贵妃之位还不是我一手?托举,如今敢对我摆她的宠妃架子,莫不是想让我日后孝敬她?我到时候第一个不放过她。”

他低头,将茶盏扣上,盖住所有蒸腾的热气。

夜深露重,昭京宫墙之外,风声?如线。

苍晏独坐案前,几案之上卷着一幅半旧宣纸,边角略微翘起。他未曾收起,也未曾装裱,只?用一块温润的白玉镇纸压着角,似怕它?飞了,又似不肯让它?落灰。

画中是只?老虎。

歪七扭八,笔锋潦草,虎须乱作一团,连眼珠都画歪了。

可他看着那副画时,却一动不动,仿佛那不是只?滑稽的虎,而是一段无法重来的光景。

那日,她一身红裙入宴厅,笑意张扬,随手?落笔,漫不经?心地勾出这只?怪模怪样的虎,只?为不与女子一争高下。

她说过:“我这人,从不为臭男人们几句夸奖去争什么?。”

那时众人哄笑,她却冷眼一扫,转身便?将墨笔在陆云深脸上画了个叉,再扔下笔大喇喇坐回原位。

她从不讨好人,更不屑赢谁。

苍晏指腹轻轻拂过画卷纸面,像是在触碰某人留下的气息。

她一直如此?,张扬,轻佻,狂傲,却不盲目。

他抬眼看向?窗外,风过竹影微动,心头一角隐隐发酸。

这幅虎,画得太不像,却偏偏像极了她。

夜色初退,天光未明。

凉州城外。

老郎中家?,四壁俱是沙黄泥砖砌成,屋梁间挂着风吹进来的细尘,环境简陋但清净。

一夜寒凉刚过,角落里还留着没散尽的凉气。

沈念之醒得比昨日要清些,头脑发涨的钝痛减了不少,只?是身子仍像被火烤过一遍,酸软得厉害。

她没睁眼,呼吸微浅。榻边隐隐传来些动静,不是脚步,不是风声?,是书页翻动的细响。

大概一炷香过后,她才缓慢睁眼。

顾行?渊坐在不远处的小案边,身影微微侧着,一手?支着册页,一手?握着药匙搅着瓷盏,炉上炭火烧得极弱,他背后的光影随之颤了颤。

他并未注意到她醒了,眉眼低垂,神情比往日更寂静几分。沈念之眼底动了一下,却未出声?。

许久,她才哑声道:“你没睡?”

顾行?渊抬眸,见她醒了,站起身来,走到榻前,道:“刚歇过一会儿。”

沈念之瞥了他一眼,又慢慢闭上眼:“真会说谎。”

顾行?渊不语,走过去将帕子在温水中浸过,拧干,替她擦拭额角汗意,手?势极轻极稳,仿佛怕惊着她一般。

她半闭着眼,任他动作,过了片刻,低声?开口?:“我发烧多久了?”

“三次起热,两日未退。”他答。

“哦。”她似是笑了一声?,又似只?是叹气,“亏你还守着。”

“你伤未清,不敢耽搁。”

她偏过头,睫毛扫过枕面,轻轻道:“没想到顾大人还有这一面。”

顾行?渊一顿。

“看起来冷漠疏离,一本正经?,平时不多说一个字,但实际心软,对人好,话不多。”她语气平淡,却带着病中特有的钝慢,“你也不是头一次救我了,怎么?次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