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俩提行李箱到医院时,都出了一身汗。老人正在做手术,医生让他们坐病房外等候,医院冷气寒凉,丝丝浸入之前因热扩张的毛孔,更是冷如冰水。
梁徽缩着双肩坐在长椅上,想起不久前阿嫲给她打过电话,说自己不小心摔下田垄,脚受了伤。她那天正好在一个创业比赛现场,立刻就要回去。但老人家听到她那边的声响,百般推辞,说自己能跳能动,还能给她录视频,打消了她离开的念头。
她生怕给自己添一点麻烦。
梁徽既是后悔,又是愧疚,医院白灿灿的光照到她身上没有半点热意,反而寒飕飕的,她不觉打了个寒战。
梁遇坐得离她更近了,低头问:“姐,你不舒服吗?”
她垂下眼,一手遮着脸,只是摇头:“不,有点冷罢了。”
少年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传递来些许温暖,身体也越来越趋近她。梁徽没有躲开,亦未抗拒,直到整个人被他一步步揽入怀中,陷落到他湖水一样温柔的包围里。
“别担心。”梁遇握紧她的手在掌心,轻轻说:“阿嫲不会有事的。”
梁徽没有说话,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肩膀,闭上眼睛,汲取他的体温。
病房外依旧光线惨白,冷气阵阵,两人彼此相互依偎取暖。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那条跌宕不平的船上,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任由风吹雨打漂流摇荡,消逝在雨里浪里海里。
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手术结束,医生委婉地告知他们,老人骨脆,又难生长,摔跤后恐怕再也不能正常行走了,只能跛足。
两人听医生说完,从头至尾都是默然无声。待进病房,外婆麻醉药效尚未过,仍旧昏迷着。
梁徽坐在她床边,看着她雪白的发梢和枯瘦的手,竭力忍住泪水。之后又是联系护工,又是找医生询问照料事项,几件事做下来,窗外天色尽黑了。
梁秋雁醒来的时候,睁眼便望见床头坐着的姊弟俩,医院空气浑浊,两人却依旧如月色洁白美丽,尤其男孩子像极了他的父亲,一时望得她怔忡失神。
梁徽的声音打断她的心绪:“阿嫲,你醒了。”
她挣扎着,拖着一把嘎吱作响的老骨头想从床上起来,看着眼眶发红的外孙女:“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