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吧。”梁徽收回手,心不在焉地侧头望向窗外的沉沉暗暝。

她知道母亲说的话是对的,两个人迟早会分开。姐妹兄弟之间的牵绊看似牢固,但总会在各自成长的过程中日益淡漠,被更多世俗琐事稀释,她和阿遇亦不能免俗。

她想到以前,对于还是孩子的他们来说,一天是那样的漫长,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他们从早到晚都在寂寂的古厝老院里玩闹,挥霍用不完的时间。而阿嫲就搬着椅子坐在院里晒太阳,蒲扇一扇一扇的,扑起空中飘飘下坠的金尘。

等他们玩累了,伊就切西瓜给他们吃。冰镇过的红瓤西瓜甜甜脆脆,点缀几枚西瓜子,一咬一口水。

但现在,阿嫲老了,弟弟也快成年了以后,他们甚至可能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

难以言喻的伤感侵上心头,梁徽心想,自己应该对亲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晚上没睡太好,梁徽上课前四十分钟才起床。

她匆匆洗漱穿衣,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梁遇已经上学,谢渝学校有事。

等走到教室的时候,只差一两分钟上课了,教室坐满了人。梁徽环顾一圈,看到曲明翡在倒数第二排跟她招手。

她快步走过去,曲明翡把占座的水杯拿走,仰面问:“你怎么这么晚来?”

“睡过头了。”梁徽回头拿书,看到后座是陆学林,有一刹那惊讶。

她转过身,小声问曲明翡:“他怎么来听我们专业的课?”

曲明翡手指一圈圈绕着卷发,嘴唇微微撅起:“谁知道?最近他老跟着我,烦死了。”

她气质灵动可爱,就连嗔怒烦恼的样子也说不出的招人喜欢,梁徽微笑望着她,低声打趣:“你这么说他会伤心的。”

“管他呢。”曲明翡无动于衷。

课后老师阐明完期末论文的要求,就放他们走了。

梁徽和曲明翡在走廊上并肩而行,陆学林也跟她们一起,不过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曲明翡完全当他不存在,问梁徽:“你论文打算写什么?”

梁徽摇头:“没有,你呢?”

曲明翡:“乱伦母题。”

梁徽没太大反应,倒是陆学林像只被烫尾巴的猫:“好恶心,你怎么写这个。”

曲明翡白他一眼:“你没看过几本文学作品吧,不说什么洛丽塔、水泥花园,古希腊悲剧还有圣经里都有啊。”

梁徽接触的一直是中国古典文献学,对外国文学了解不多,闻言问:“圣经也会有吗?我以为它会比较庄重。”

“《新约》是你说的这样,但《旧约》充满了各种暴力淫乱的东西。”

“你能说说吗?”梁徽有几分兴趣。

曲明翡理清楚思绪,给她讲押沙龙的故事这个故事非常复杂,涉及到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以及他们的父亲大卫王。

押沙龙是大卫王最宠爱的孩子,俊美之名被《雅歌》称颂,而且非常关爱他的妹妹。

但某天,妹妹被他们同父异母的长兄奸污,押沙龙为给妹妹复仇,忍辱负重两年,终于杀死了他们的兄长,而自己也因为叛乱、试图弑父被杀。

在梁徽听来,这个故事令人惊骇,但又如此贴合人性、欲望的叛逆与残暴,最终押沙龙因为这种叛逆走向死亡,又有一种离奇的、宿命论的意味。

曲明翡:“乱伦者必受惩戒,尤其是来自父亲的惩戒,这个父亲可以引申为超我、道德、社会、权威。”

父亲的惩戒。

这个词本能让梁徽联想到往事,父亲狰狞的面孔、溺水浮肿的身躯,都慢慢像热气球一样膨胀、漂浮在她头顶,挥之不去。

她神色不正常地苍白,曲明翡握住她发凉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