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相信,荣仪贞向来有这个狠心。
同时,他更觉得心疼。
没人生下来就会有这样的狠心。
当年,在北边桃晚城,叶濯初见她的时候,荣仪贞还是个娇滴滴的白嫩小团子。
如今……
他的小团子,定是受过天大的委屈。
叶濯放在膝上的大手隐忍得攥成了拳头:
“好。我给你放妻书。”
他答应下来,甚至自己多加了一条:
“我甚至可以多给你几份,让你藏在各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地方,以防意外。”
“万一哪天,我变了心,你可以随时将那份放妻书拿到京兆府盖章,我们便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这样也好。
对于小团子来说,至少是一个保障。
虽然此时,他尚有信心能够掌控住京城的局面。
但是想到未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依旧觉得危机重重。
若哪日他不幸出了什么意外,叶府失势,这几份放妻书,至少可以保证荣仪贞的安全。
若他没有失势……
呵。
叶濯眼神危险地眯了眯。
他倒要看看,京兆尹有多大的胆子,敢放走他叶濯的夫人。
荣仪贞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的劝导对叶濯起了作用,生怕人后悔,当下便在车上翻出纸笔来,亲手铺在叶濯面前。
顺便眼神期待地看向他。
还未成婚,就要一口气写好几份放妻书的叶大人,心口憋闷得很。
等看见准娘子这副无比期待放妻书时的样子,心口的憋闷更重,激得他甚至咳了一声。
也罢。
这丫头一直这样没有良心。
他早该习惯的。
叶濯的字迹飘逸灵秀,一式三份的放妻书写完,荣仪贞小心翼翼收在袖口中。
她想好了。
到时候,让舅母帮忙保存一份。
再给安禾大长公主一份。
最后一份,她自己存着。
至于关芝芝……
荣仪贞想了想后,在心里直接否定了。
“芝芝是个好人,可惜太不开窍,很是危险。”
这般心思在心头一绕,荣仪贞顺手又从腰间绣包中拿出件东西。
两手捧着,用指尖盖住。
“叶大人?”她语调上扬着唤他,轻快中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挑逗意味。
“你看这是什么?”
叶濯心里正别扭着,荣仪贞就这样,双手捧着什么东西,突然伸到了他的眼前。
随即十指绽开,淡粉色的莹润指尖,如同夏日莲池中绽放的荷花。
再朝人手心看去,赫然托着的是荣仪贞不久前亲自为他设计,请江南最厉害的工匠定做的金玉冠。
成色极好的和田白玉上,以金箔仔细镶嵌着树枝桂花。
于肃杀的冬日中,那桂花仿若有生命一般,不但在玉冠上傲雪绽放,还有数片金箔做的花瓣飘洒在空中,又簌簌落在地面。
恰似叶濯在安禾大长公主府里初见荣仪贞的那天。
叶濯心头暖了暖,刚才的憋闷似乎随着那和田玉的温润而消散不见。
叶濯本以为,对那日印象深刻的只有他自己。
如今看来,小团子能设计出这样的玉冠,便说明,那天桂花树下的初见,她也记忆尤深。
“喜欢吧。”
叶濯拿过金玉冠后,一路以来的奇怪眼神便温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