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濯看向荣仪贞,见她唇边漾着笑意,说‘放妻书’三个字时,眼中却全是警惕。

话虽然以开玩笑的形式说了出来,但话里话外的防备却是丝毫不加遮掩。

像只害怕被伤害,所以提前张牙舞爪的猫。

荣仪贞说完,马车里安静了须臾,叶濯认真地端详着她。

若无铜瑞兽香炉中的白烟袅袅,荣仪贞几乎怀疑时间被谁静止掉了。

许久,叶濯重新开口:

“荣小团子,你很怕被谁欺骗吗?”

荣仪贞不太明白,一双眼睛懵懂地眨了眨。

叶濯语气加重了些,狐狸眼中迸发出一抹危险的暗色:

“我们还未成婚,你如何知道我婚后就会心仪旁人家的小姐?婚前便要放妻书,你是打算随时离开我跑路吗?”

不知是不是有寒风从马车缝隙里钻了进来。

荣仪贞只觉得一阵寒凉。

叶濯每说一句话,就俯下身子,离她更近一些。

荣仪贞躲了又躲,直到最后一句话问完,后背几乎贴在马车镶着玉壁的木板上。

她怀里抱着那件玄色大氅,尽量隔开叶濯与自己的距离。

大氅后面,荣仪贞探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又气又觉得奇怪,语气不善地问叶濯:

“所以,你不打算给我放妻书?”

第128章 小团子定是受过天大的委屈

“你又不喜欢我,万一,你像荣淮那样,我像我娘那样……等我被你害死的时候,难道我还会有重生的机会,再来找你复仇吗?”

叶濯一怔。

眼中的暗色倏然褪下。

在他眼中,那个躲藏在大氅后,尽量保护着自己的小姑娘,穿着天青色的袄子,头上炸着头碎毛。

明明也见过几次她出手狠厉,满身是血的样子,可在这一瞬间,叶濯依旧觉得她可怜。

可怜到让他的心都跟着疼了一瞬。

叶濯叹了口气,坐了回去,与荣仪贞重新拉开距离。

“我又不是荣淮,你怎知婚后我不会与你相敬如宾?”

荣仪贞白了他一眼,默默将大氅放了回去,跟着重新坐好,嘴里嘟嘟囔囔:

“我娘当时就是这么赌的,输得凄惨无比。我发过誓,绝对不会步她的后尘。”

说着,荣仪贞眼睛一转,将身子正了正,语气更加正式,颇有些苦口婆心,活像诏狱中劝犯人交代罪行的语气。

“叶濯。”

她唤了他一声:“你想一想,给我放妻书,不单是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所以厌恶我提前将你预想成荣淮那般的坏人。”

“可是你要知道,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不自主的,不能由你控制的。现在你这样笃定,只是因为你还没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若我们成婚后,你遇见了这个人,你就会想给她叶府主母的位置,想让她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想将一切与她分享。到那时,你定会觉得我多余,巴不得除掉我。”

“而我……”

荣仪贞又是一顿,垂下头,很是不想承认:

“我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你不给我放妻书,绝了我的退路,等我觉得处境危险的时候,说不定会先下手为强。”

她很认真地盯着叶濯那双狐狸眼,默默暗示:

“叶濯,你不怕死在我的手里吗?”

可对方似乎不吃她的暗示。

叶濯甚至勾起唇角,笑看着她,语气满是纵容:

“好啊,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让你觉得危险了,你就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