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久久未有动静,她心中惊疑不定,却也不肯抬眸去瞧他,便只固执地埋头闭目,独自平复心绪。

马车内异常宁静,两人皆不语,便只闻外头隐约传来的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之音。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那道轻浅的呼吸声方才逐渐规律,闻人策终于停顿住了翻动书页的动作,他抬眸注视她片刻,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玉郎无言倾身,修长的指尖落于女子面颊,动作极小地为她抚平蹙起的眉心。

却未曾发觉,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逐渐紧锁的眉头。

他于心中默念。

她较先前分别之时,又清减了许多。

第57章 阳春白雪 玉郎的真心,她实在是瞧不见……

因主子需于马车中静养, 马车行驶的极为缓慢,返程所需的天数也被拉至原本的数倍之长。

与来时不同,回兰州的途中, 闻人策没有再骑马。他将马匹交予了下属,之后便一直留于马车之中。

马车并不算太大, 但供两人躺坐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季书瑜于马车中养病, 被迫同自己畏惧的人朝夕相对。她好似一只警惕的小兽, 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动声色地观察身边之人,试图以最苛刻的目光, 挑剔他身上任何可疑的点。

艰难地熬过了几日的磨合期,不想, 之后她竟也于不知不觉中, 从最初如蚂蚁啃噬肌肤般的不自在, 逐渐转变适应。

甚至,她不得不开始尝试着相信,眼前此人与火场之中的恶鬼并非是同一人。

他自称为她的夫郎,恐怕亦不是诓骗她的。

他对她太了解了, 知晓她的一切喜好, 能够精准捕捉到她情绪间的微妙变化,甚至于, 他对她身体的了解程度也……

这人忒古怪了。

分明是养尊处优的贵胄, 却对侍疾之事毫无排斥嫌恶之意。这几日, 她的衣食起居皆为他一手打点, 每日的汤药与饮食亦统统经由他手后方才予她。

而那张小几上, 除了每日不断增长的一摞摞公文,他最常翻阅的便是那本《侍疾要语》。

她近来心绪不安,极易烦躁, 闻人策言弦索之声可以悦耳静心,命人快马去寻了把七弦琴回来。每于睡前他便净手焚香,为她一人浅度低唱。

他待她这般的细致温柔,连续几日下来,便是磐石也很难不为玉郎这般似流水无声息却又无微不至的体贴所动。

尽管记忆尚且未能完全恢复如初,但季书瑜较之先前已是安定许多,再不复头几日那般惊慌无措,草木皆兵了。

不管此人所言是否为真,他眼下待她这般细致体贴,不像是装模作样。

若真是装出来的,那他估摸也是对她另有所图,因忌惮着什么,暂时不会朝她露出獠牙。

她不敢信任他,可如今所知甚少,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待日后再观察他一阵子了。

……

马车并不宽敞,但却同那阴暗的四方空间截然不同。

温暖,整洁,明媚。

他似和风细雨一般,从来不肯强人所难,亦不会强迫她行任何她不乐意做的事。

他说,他们二人是刚成婚的夫妻,居于兰州。

夫与妻,二者一体,荣辱与共,应是心意相通,互不欺瞒。

可他,真的能够信任吗?

……

马车驶了十几日,终于徐停于终点。

季书瑜悠悠转醒,单薄的脊背靠着车壁,静默地听着外头传来的交谈声。

外头,便是那人口中,他们二人在兰泽的‘家’了罢。

不知为何,她胸腔中的心跳的有些快。她独坐于马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