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平静地说了句没有吧,量完体温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难受。

但他仍旧撑着?三?十八度多的体温去酒吧,因为陈婆身上?插着?管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全靠药物和机器吊着?最?后一口气。

手?术越做越遭罪,不做又活不下去,癌症晚期就是一道横在至亲之间无解的难题。

“嗡”

刚推开银行的大门,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是江川打来的。

方清珏眸心一晃, 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十秒才按下接听键, 然后就听见?了江川死气沉沉的声音。

“不用再往这张卡里打钱了。”

心脏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 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太毒了, 晒得他有一种中暑了,头脑发晕的感觉。

他想,他一定是会错意了, 所以才近乎残忍地追问了一句:“……怎么?就不用了。”

“她?走了。”江川这句话?说得极其平静,平静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我下午就回去。”

方清珏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却在这时候啪地一下挂断, 再打过去就没人接听了。

他没敢再发消息,只好去火车站,坐在出站口对面的石墩上?坐着?等。

这一等就是一天。

直到夕阳西下,傍晚的风吹得他打了个冷颤,才掏出手?机试探着?给江川发了条微信。

-到哪儿了。

江川回复的很快。

-在家。

操。

方清珏立刻站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筒子楼狂奔。

篱笆院的香葱开完花又结了籽,然后被霜雪冻在冰层里,一场春雨过后,全都重新发了芽。阳台侧门微微敞开着?,像是屋里的人终于?打算整理闲了半年多的院子了。

方清珏走进去,见?江川站在陈婆的梳妆镜前,右肩单背着?一个黑包,手?里拿着?好几个陈旧的信封,正在低头看上?面的地址。

不过二百多个日夜,他就瘦得连衬衫都撑不起?来了,流畅有力的臂膀也像水土流失后的田地,贫瘠得过了分。

方清珏像被人活生生挖走了心尖上?的血肉,疼得弯下了腰他也分不清是在疼梳妆台上?突然多出来的骨灰盒,还是疼行尸走肉般的江川。

可能?都有吧。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他居然想吐。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江川转过身来了。

“你怎么?了?”他问。

方清珏一阵阵地反胃,说不出话?来,只能?倚着?门框摆了摆手?。

“真?没事?”他走过来,停在面前。

方清珏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撑着?门框直起?身体,见?江川改用双肩背那个黑色的包了。他双臂环抱着?骨灰盒,抱得很紧,像在抱与这个世界仅剩的唯一的关联。

“你……”方清珏的嗓子倏地哑了,哑得莫名其妙。他指了指他肩上?的黑包,想问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江川低头看着?怀中的骨灰盒,声音低沉:“她?想落叶归根。”

这是中国人的习俗,是早就刻在DNA里的思想观念。方清珏很轻地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那个村子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别跟着?折腾了。”

江川走得果然,决绝,甚至有一种他不是去安葬陈婆,而是去赴死的感觉。

方清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江川尚且平静,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他却浑浑噩噩的,像走在路上?突然被车撞了似的,头晕得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