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上,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城市的绿化很好,火车站里都?能看见大?片的植被,空气也?被绿意洗刷得非常清新,闻着本应令人?心旷神怡,可?他的心却跟铸了铁一样沉重。
“没事,这也?有大?商场,缺什么咱回?头再买。”陈婆的胳膊搭在他后腰,力气很轻地往前带了一下,示意江川跟她?走。
江川这才收回?视线,瞥了一眼陈婆瘦弱的胳膊,默不作声地往左挪了半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港城火车站修建的很高?,乘坐自动扶梯往下来时能看见正对着火车站的,一直蜿蜒至天际的青灰色公路,在遥远的尽头与蔚蓝海岸接壤,宛如一条天路,美得不太真实。
就像他这几天的遭遇,不真实得令人?感到恍惚。
陈婆拦了辆出租车,江川安安静静地坐在后车座。他偏着头,无比沉默地打?量着沿街的建筑,心想,原来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
如此陌生。
也?如此落后。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拐进一条灰扑扑的街道,停在一栋老旧到发霉的筒子楼前。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老的房子。
江川仰头凝望着这栋岌岌可?危的楼房,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这种楼房一看就是六七十年?代国有工厂盖来给厂工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有拆迁。
“陈姐今儿怎么舍得打?车了?没骑你那个小电驴啊?”
一旁柳树下坐着几个穿背心下象棋的大?爷,这会儿都?瞧了过来,看热闹似的调侃着。
“那个小破车哪能跑这么远喔。”陈婆付完车钱,扭头对江川说,“今儿个天热,赶快进去吧。”
“哎哟,家里来戚儿了啊?小伙长得真俊呐!”
“这是我外孙!”陈婆略显骄傲地说,“生得随我。”
大?爷们哄笑几声,“咋从来没听你提过你有个孙子呢?”
“从小在国外,这不前几天刚回?来嘛。”
“哎哟”大?爷不怎么信,但?也?没拆穿,调笑着继续往下唠:“在国外长大?可?不得了哦,这是回?来过暑假?”
“回?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咯。”
江川一动不动地打?量着筒子楼,神情很专注。
也?许是衣着打?扮,举止气质都?和这里格格不入,在他打?量筒子楼的时候,大?爷们也?都?在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这目光算不上友善,陈婆挡在江川身前,用手拍了下他的后背,催促他赶紧走。
有个大?爷叹了口气:“你看看,还是人?家孩子有孝心……”
“孝心”两个字似乎刺到了江川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他回?过神来,扫了眼树下的人?,又瞥了一眼挡在身前的弱小身躯,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进了筒子楼。
这楼道和灰扑扑的街有一拼,不仅墙上贴满了牛皮癣般的小广告,墙角还结着蜘蛛网,处处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以前跟着交响乐团满欧洲演出的时候也住过脏乱差的旅馆,那时候已经惊为?天人?了,没想到还有条件更差的地方。
陈婆不愿和邻居说太多,逃到江川前面,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陈旧的防盗门。
她?侧过身,用目光示意江川先进。江川站在楼道里没动,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
这楼外面瞅着破,屋子里却还好,干净整洁采光足。穿堂风轻拂而过,吹动了阳台上盛放的月季花,空气里立刻浮动着几许清香,和妈妈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这才提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