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下肚,景裕浑身?都暖了,心里已不?打算再计较秦屹知擅自离开的错了。
喝完茶水,他?懒得叫殿外的人进来伺候,自己寻了衣裳披好,反正从?前在纯昭宫时,他?什么苦日子没过过。
就是蔺南星伺候他?,也不过只有短短两年的时光,剩下的那许多年,都是他自己形影相吊,自力?更生活过来的。
景裕带了约指,喝了热茶,总算是有了些事后餍足,心情愉悦的感觉。
他?哼着异域风情的调子,衣冠楚楚走向殿外,路过秦屹知用来筹备伺候人的物什的小桌时,他?鬼使神差地?转着手上的约指走了过去?。
秦屹知下床之?后,就是从?这张桌上把?约指拿出来,悄悄放在他?床头的吧?
小案上的东西整齐而琐碎,洗脸洗脚的木盆、铜盆挂在架上,半干的布巾晾在桌边,香膏、皂角、茶杯、茶罐等物件一列排开。
在一些瓶瓶罐罐的遮掩后,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冰鉴,正冒着细碎的寒烟。
小冰鉴起不?到降温的作用,通常是用来冰镇吃食的,奴婢若无赏赐万万不?敢浪费冰块,来给自己冰镇东西。
这是秦屹知专程留给他?的。
只有景裕在意到了约指的来处,走到了这里,才能看到秦屹知遮遮掩掩的示好。
少年天子俊逸的五官褪去?阴霾,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笑得略带几?分稚气。
他?掀开冰鉴的盖子,里面放着的是一碗香甜的樱桃酪。
景裕整颗心都服帖了,红袖添香,闺房之?乐就是这般的感觉么?
哪怕是蔺南星也?做不?到这般体贴……
先生真是有些可爱。
景裕突然很想秦屹知,想把?秦屹知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要离身?。
他?轻手轻脚地?取出浸在冰水里的樱桃酪,甜点在鉴里放得久了,落了一层凉水在上面,把?樱桃脯都浸得溢了色。
景裕半点也?不?嫌弃,拿起叩在碗里的小勺,便吃了一口进去?。
失了品相的甜点,味道反倒像是更甜了。
景裕吃得极慢,嘴角挂着和乳酪一样甜的笑容,脸上也?像是被樱桃给染红晕一般。
他?细细品尝完一碗年少情思,放下空碗,却又?见碗勺落下的地?方?散着几?页纸,纸堆上盖着一张小笺。
景裕掀开一看,是秦屹知劲骨丰肌地?字迹,摘了一句诗文:
点火樱桃,照一架、荼蘼如雪。*
正应和了这碗小甜羹,景裕眸色微深,淌满了爱恋的情绪。
他?将信笺放到一边,又?去?翻看垫在下面的纸页。
只是几?张零碎的信报和票拟,有蔺多福那头对陵光号追查的汇报,也?有两张司礼监那头需要让他?尽快签办的急情。
其中有一张,是关于津州秦氏成?为皇商的请批函。
秦氏。
景裕的唇角一点点落了下来,明亮的眼眸失去?了光彩,那碗樱桃酪像是淬了毒一般,后知后觉地?让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凄寒。
温情也?许是真的,但?明码标价比虚情假意更真。
景裕捏着这张票拟看了许久,视线移到桌上,又?看见了用做朱批的小笔与砚台,全都放在他?想要用时最趁手的位置上。
景裕的手抖了抖,嘴唇嗫喏两下,将票拟放到桌上,执起朱批,掀开砚台。
里面的红墨已经磨好,沾墨之?后落笔虽有些干涩,却也?将就能用。
他?缓缓地?在票拟上逐一画圈,直到申请皇商的那张。
他?抬起笔尖,怔怔地?落笔,画下一个晦涩的圆圈,正落在秦氏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