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京鸿把嘴一撇,有些嘲讽地说道:“顾大人毕竟在宫里头待过,金尊玉贵的,来了肯定也不习惯。不过吧,不管顾大人来不来,这地方永远都有。”

彦京鸿又拿手拍了拍顾琅的肩膀:“走吧,不是急着办事儿急着走么?快把齐阁老的吩咐交代到,咱们好回去。”又暗戳戳补上一句:“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帮老齐传话。”

顾琅移开视线,打量着道路两边的牢房,里面像是有幽光,饿狼一样盯着他和彦京鸿。

快走到底了,顾琅往左一打眼,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全不合身的囚服罩在他身上,显得那人胸骨十分单薄,头发有些蓬乱,正歪靠在墙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

顾琅一惊,厉声道:“把门开开!”

里面靠墙坐着的人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

狱卒上前来,拿钥匙熟悉地捅着锁眼儿。

“咔哒”一下,锁头开了,狱卒推开门。

先走进去的却是彦京鸿。

彦京鸿像是干惯了这种事,他把供词摸出来,递给了狱卒道:

“让这个小子签了押。”狱卒双手接过来,点头道是。便把供词在牢房念了一遭。

里面除了替考,大略是还要让沈成玦承认它不仅替了一次,而是替了多次。以及要沈成玦承认他与陈秀以及一个刘什么的太监常年来往。

沈成玦起先没动弹,等听到后面,内容越来越离谱了。

他忽地咧嘴笑了:“第一条我认。后面的,”他终于回过头:

“顾大人,后面的关我屁事?”

这是顾琅第一次听到沈成玦嘴里出现一个骂人的话。

还是对着他顾琅。

顾琅眼眶红了,他动了动唇,正准备说些什么,沈成玦却抢先一步道:

“府兵说我交了白卷。”沈成玦逼视顾琅:“原来顾大人扣下我的卷子,就是为了今天这个供词?”

彦京鸿有好戏看了,他让狱卒搬了一张凳子来。

“顾大人,原来他不是交的白卷?”

顾琅吞咽一下,声音沙哑:“是白卷。”

定王答应过顾琅,只要沈成玦认罪,让齐阁老能扳倒司礼监的刘阉,他就给沈成玦留一条生路。

沈成玦谁也不看,他就盯着顾琅一个人,两眼布着血丝:

“后边的爬床放火、杀人卖国干齐了,你要我在上面签押?”

彦京鸿眯着眼笑笑:“小相公,你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这一张供。你已经代人下场了,罪名多一条少一条,有什么所谓啊?”

顾琅站在彦京鸿前面,彦京鸿只能看见他高挑背影,在昏灯下有些诡谲。

“那张考卷呢?”沈成玦并不打算含糊其辞,他揪着卷子的事不放。

顾琅闭上眼,牙齿在打颤。他忍了几忍,终于道:“来人,”

如果沈成玦再继续说那张卷子,齐阁老知道他不配合,供词没戏了,把对阉党的恨意发泄下来,沈成玦受大刑不说,还一定会被重判。

到那时候神仙也救不了。

“把他嘴堵上。”

彦京鸿已然猜到什么事了,不过这不重要。齐阁老只是要那一纸供词而已。过程再精彩,没有结果,都是徒劳。

两个狱卒过来,按照命令将沈成玦捆了起来。

沈成玦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恨意。这之中又交织着无尽的酸楚,眼眶红了,豆大的泪珠落下来。

狱卒一人掐死了他下颌,另一人往他嘴里强硬地塞抹布。

他一下就想起了当时在水绘别苑,那个阴冷的小房间里,他仿佛一脚入了阎罗殿,却有一个人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