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血迹可以洗去,血液从指缝滑过的触感却难消。罪罚让人上瘾。在刑部待得久了,难免让人对生死痛苦蔑视,甚至有种以此为乐的错觉。

再看见这种干净,便只会让人生出摧毁作恶的欲望来。

手臂伤口跳痛,崔时聿指头挑开阮杳,几乎是看着她脸被迫挤到掌心里来。她睡得沉,呼吸温温自指缝中溢出,腮肉软得古怪,他一手尽可掌握。

太过柔软的人遇到困境只有先找到依附物才能活下去,可惜迄今为止落到崔时聿手里的可没一个得到善终的。

他手指漠然收拢,手背凶狠绽起筋节,在伤口兴奋颤动间这么掐下去。刑部私下有人议论他锋芒过剩手段太过残忍,可惜告到朝廷之中也少有人敢附和。

今日上朝慎郡王派系的人试探提及此事,照旧连崔时聿一个眼神都没得到。阮杳如果够聪明,听过这些话后就该老实些,换个人选。

睡梦中的人似乎嗅到血腥味,魇住般呓语着什么。崔时聿看她挣扎,掐过的地方不一会就微妙发红起来。

这是同掌控人生死并不相通的触感,只是阮杳脸颊太绵软,沉沉摊开在人掌心时露出乖得纯粹,毫无算计的那面,轻易让人陷进去。

血色被她自己蹭去,远远看着像沾染上崔时聿颜色似的。崔时聿看在眼里,沉缓收手。

魏符来报时就见崔时聿垂眸睨着手掌,气势凝得暗色都不敢流淌,小心开口:“公子,是季府的人来取物,顺便将之前说要给阮姑娘的治咳疾的方子送来了。”

不知听到哪个字,阮杳睫毛跟着颤抖,看着像要醒了。

魏符感到崔时聿神色更冷,无端让人大气都不敢出,见他转身离开,身影隐没在黑暗中:“把人叫醒。”

“东西给她,其他的什么都不收,要她日后不必再来了。”

魏符来不及应下,紧跟着看见桌上阮姑娘迷糊坐起来,乱糟糟的发贴在脸侧,下巴泛着点红,懵懵看着人。

她就是剪窗花剪得眼睛疼趴一下,没想到趴得睡着了。脑袋还没清醒,人先嗡声问:“表哥回来了吗?”

“还未但公子传了话,”魏符斟酌字句,“更深露重还请阮姑娘早些回去休息。”

“您父亲的事已经在办了,这些东西,”侍从把药膏和新送来的梨膏糖都原封不动换回来,“还请阮姑娘一并拿回去,日后不必费周章的来了。”

门吱呀下,侍从给阮杳挑灯,烛影只照亮她茫然揉揉脸的影子。

魏符在暗处看着,踌躇着:“阮姑娘看着形单影只,听闻阮姑娘与她母亲相依着长大,今年是头一遭无人相陪的年夜。”

“据说扬州同京中风俗也大径相同,正月初一前总要在小孩枕头下放压祟钱物,以求得来年顺遂。”

“今年阮姑娘在崔家没有父母压祟,阮姑娘大抵是想家了。”

崔时聿冷睇他,睇到魏符默默把头垂回去,才进屋。烛火下新贴着的窗花就更红艳,四处的影子便都淌着血般往下落。

桌前文卷凌乱,连凳子都还温热着,崔时聿漠然坐下,用湿帕子一点点将手上人命残留的痕迹擦去。

手中案卷杂乱,何太尉贪污京中拨给治理旱灾的钱款之事错综复杂,牵扯名单甚广。若不能交给陛下一份完整确凿的名单,刑部无法交差。

几个关键人证已押在牢中,只剩一个寺监典薄从八品小官携名单躲在幕后,隔日便传来对方在静观寺停留的消息。

同受皇命的大理寺少卿协同跟随,来晚一步,只见寂静寺庙后山远远有一袭鹤氅,如笔直刺进雪中长剑般的人站在那,气度不凡。

是刑部崔时聿。早听闻崔时聿办事雷厉风行,手段更毒辣,大理寺少卿此次前来就是为遏制他几分,不让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