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

炽热终于平息。

江余陷在柔软的被褥间,呼吸匀长。嫣红的眼尾与泛着薄汗的额头,还残留着方才的激烈情动。

他无意识地蜷起身子,像婴孩般寻求温暖,全然不知时降停正立在床边,用怎样深沉的目光凝视着他。

床畔散落着倾倒的红酒瓶,暗红的酒液在床单上洇开一片,宛如血迹。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截莹白的指骨,上面还沾着晶亮的黏液不知曾作何用。

时降停独自来到天台。夜风拂过森林,枝叶沙响如潮。他静立良久,直到灵光再次从体内逸散。

抬手时,月光穿透他几近透明的手臂,无数光点如萤火般盘旋而起。

这次不止是手指他的双脚、双腿、躯干都在飞速消散。万千灵光织成璀璨星河,蜿蜒流向皎洁的明月。

这绝美的景象,却是以他的存在为代价。

执念,又一次动摇了。

回望床上熟睡的身影时,灵光消散得更急了。

在时降停眼中,这片夜空永远与众不同那是万千亡灵最后的归途。

他看见

染血的法庭上,那位化成厉鬼的母亲痛恨至极。当子弹穿透凶手头颅的瞬间,她狰狞的面容突然凝固。

所有怨气如潮水退去,她颤抖着张开双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风中去往亲人等待的轮回。

他看见

地震废墟下,那个以魂体姿态始终张开双臂的父亲。当救援人员终于搬开最后一块水泥板,露出妻儿生还的面容时,他岩石般坚毅的鬼影开始碎裂。

那些裂痕中迸发出温暖的光芒,像极了生前最后一个拥抱的温度。

他看见

茫茫雪原上,女子怀抱着骨灰坛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她不知道自己的身躯早已冻僵,执念让她的魂魄仍保持着生前的姿态。

直到将骨灰撒向丈夫最爱的雪山之巅,她才惊觉自己指尖正在发光。

最后一片骨灰随风扬起时,她的身影化作了雪地里最亮的那颗星辰。

恨意、执念、未了的心愿,都是他们滞留人间的理由。

此刻这些灵魂化作璀璨星河,从世界各地升腾而起,在夜空中留下最后的光痕,向着月亮飞去那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此刻,时降停也将成为这星河中的一缕微光。

他的执念本是复活以江余的性命为代价。

可若放弃杀戮,他便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这悖论般的宿命,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的魂魄。

活着究竟为何?

他渴求的不过是永恒的相伴。

要想永久留住江余,就必须杀死江余。

必须要这么做否则前功尽弃。

这扭曲的执念在痛苦中重新凝结,逸散的灵光开始缓慢回流。可那些光点只聚回了三成,在他掌心微弱地闪烁着。

正如他摇摇欲坠的决心。

杀人执念,并不牢固。

第二日。

还剩十六天,花开结果。

晨光明媚,鸟雀近在咫尺的啁啾突然惊醒了江余。他朦胧睁眼,看见时降停提着鸟笼站在床边,笼中扑腾的鸟儿将晨光剪成碎片。

“还不起床?该用早餐了。”时降停笑着移开鸟笼,露出那张温柔得过分的脸。

江余含糊应着,翻身将头埋进被褥。忽然身上褥子被掀开,只见时降停捏着挣扎的鸟儿悬在他眼前:“再不起,我就捏死它。”

“叽!”鸟儿扑棱着翅膀,仿佛在控诉这无妄之灾。

江余急忙夺过小鸟,这个混蛋!

动作牵动腰际的酸疼,昨夜荒唐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