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商老板陪着笑过来:“秦小姐说笑了,路上颠簸难免混些杂质……”话没说完,就被玉荣打断:“账册上写‘三十石上等粳米’,按每石一百二十斤算,三十石该是三千六百斤,可这车粮连麻袋称,也只三千二百斤差的四百斤,哪去了?”她指着算盘上的数字,“而且您这上等粳米,碎米占了三成,按规矩只能算中等,价目得减两成。”
老板脸色变了,刚要发作,却见周先生带着巡城的卫兵走来原是秦昭早让人去报了信。卫兵在粮车里搜出了五麻袋藏着的好米,竟是老板想偷梁换柱,把捐给灾民的粮克扣下来,打算灾后高价售卖。人赃并获,老板被押走时,秦昭啐了一口:“发国难财,该!”
玉荣却在账册上发现了更蹊跷的事:“周先生您看,这半个月来,有七家粮商的账都对不上,缺的数目不多不少,都是每十石差两斗像约好了似的。”秦昭凑过来看,忽然拍腿:“我知道了!他们用的是小斗!官府的标准斗是十升为一斗,他们的斗只有八升,量出来的十石,实际只有八石!”
两人跟着周先生去查验各粮商的量具,果然在三家商铺的库房里搜出了特制的小斗。周先生气得发抖:“灾民在城外挨饿,这些人竟在这儿玩斤两把戏!”玉荣却冷静地算出:“按京中粮商的总捐粮数,若都用小斗,至少克扣了两百石粮,够两千人吃十日。”
秦昭当即翻身上马:“我去报官,让他们把克扣的粮全吐出来!”玉荣拉住她:“等等,咱们得先算出各家具体差多少,列个明细,免得他们抵赖。”两人一个骑马去召集粮商对账,一个在案前飞快地核算差额,日头偏西时,竟真拿着确凿的账目,让七家粮商补交了所有克扣的粮食。
傍晚的粥棚前,新运来的好米煮出的粥香气扑鼻,灾民们捧着热粥的手不再发抖。秦昭蹲在火堆旁烤着湿透的靴子,玉荣则帮着沈兰芝给老人孩子分馒头,两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沾着灰,却比在学堂射靶时更亮堂。
“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学以致用?”秦昭咬着馒头问。
玉荣点头,掰了半块馒头给她:“算而且比在课堂上算军粮,实在多了。”
连日来核对粮账,玉荣和秦昭见多了“小斗充大斗”“陈米混新米”的伎俩,夜里躺在临时搭的草棚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总不能天天盯着吧?”秦昭攥着草秆戳地上的蚂蚁,“咱们俩眼睛再尖,也看不过来全城的粮商。”
玉荣在地上画着斗量的刻度,忽然停住:“我想到个法子造标准量具,让所有粮商统一用这个。”她捡起两根树枝,一根长一根短,“长的是官府核定的标准斗,刻上皇家印记,收粮时必须用这个量;短的是验米尺,一尺长的木片上刻着碎米不得过三成,沙土不得过半升的刻度,当场就能量出粮食好坏。”
秦昭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你这脑子!比算军粮时还灵光!”她抢过树枝比划,“再让铁匠打一批封粮铁牌,收完粮就挂上带编号的铁牌,谁换了粮,一看铁牌就知道!”
两人越说越兴奋,连夜在草纸上画量具样式:玉荣算尺寸,保证“一斗不多不少正好十升”;秦昭画铁牌图案,非要刻上只张弓搭箭的小豹子,说是“镇邪”。天蒙蒙亮时,竟真画出了套完整的防克扣章程,连“收粮时需有三位百姓代表在场监督”都写进去了。
周先生见了这章程,连赞周密可行,当即带着她们去见负责赈灾的户部侍郎。侍郎正为粮商偷换粮食头疼,看了章程拍案叫绝:“若能推广开来,可省多少力气!”当天就奏请朝廷,下旨让工部按样式赶制量具,三日内发到各收粮点。
新量具一用上,果然立竿见影。粮商们见斗上刻着皇家印记,验米尺量得明明白白,再不敢耍花样;百姓代表盯着过秤,连最刁钻的老粮户都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