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打算留在沪市。”林昭说。

锅里的红汤翻滚着，林曜夹起刚烫好的牛肉在半空中顿了顿，片刻后，把牛肉放进她碗里：“因为迟樾？信诚这个平台不是谁都能进的，这个机会很难得，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林昭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考虑清楚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考虑，那几年分离的煎熬是林昭一生的至暗时刻，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里，她都不可能再跟迟樾分开。

林曜始终对林昭报以亏欠，虽然觉得可惜，但自认没立场干涉她的任何决定，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她面前。

林昭目光疑惑地望向他：“我有钱，再说我欠你的钱都还没还清呢。”

“从来都只有我欠你的，”林曜叹了口气，“这不是补偿，就当……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小昭，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永远希望你过得好。”

林曜比林昭大了将近十岁，这个年纪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成家立业，他没有女朋友，更没有男朋友，二人相认以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个人。

“你就没想过找个伴吗？”林昭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我没打算成家。”林曜嘴上轻描淡写，但林昭还是注意到他有些低落的情绪。

年少家庭巨大的变故，让林曜看尽了世态炎凉，那些前一天还趋之若鹜的人，转眼间就对他们避之不及。

当时家里所有财产都被没收，刚到美国的时候，他妈靠着在餐馆打黑工才勉强维持母子俩的基本生活，经过父亲一连串的事，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对林昭思郁成疾，最后还是撑不住走了。

从那以后，林曜开始拼了命的赚钱，他不再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习惯用数字丈量人际关系，七分利三分清，谈感情不如谈汇率，这也导致他始终无法进入一段长期稳定的亲密关系。

不得不说，这兄妹俩骨子里的犟劲都是一样的。

林昭沉默几秒，透过氤氲的热气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不急，”林曜说，“怎么了？”

林昭抿了抿唇：“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回去看看爸妈吧。”

林曜目光微微一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林昭从清汤锅里捞出一块鱼片放进他碗里，垂眸说：“不成家也没事，以后我给你养老。”

十一长假，就在林昭心心念念等着迟樾来沪市的时候，他却在电话里说得晚几天才能上来，因为拆迁通知正式下发了。

老城区这片居民都打算靠着这次拆迁农奴翻身把歌唱，平时天天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吵架的街坊们，关键时刻都表现得异常团结。

拆迁办多次组织协商，每一次都吵得面红耳赤鸡飞狗跳，隔壁张阿姨抱着搪瓷盆坐在调解室里哭诉三代同堂不够住，李叔把产权证拍在桌上要求按核心城区补偿。

最后拆迁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交涉，终于拿出让大部分人都满意的补偿方案。

方案落定后，迟樾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补偿款，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迟樾站在警戒线外，轰隆一声巨响，那栋破旧的筒子楼被夷为一片废墟，混凝土碎块滚落时扬起经年的灰尘。

他实在没忍住，伸手摁住了酸涩的眼眶。

第94章 会替你们好好爱他

不是清明，前来梅岭墓园祭拜的人寥寥无几，石阶两侧的冬青树被修剪的棱角分明，宛如一排沉默的卫兵。

迟樾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最后停在一块青石墓碑前。

他缓缓蹲下身，擦拭掉落在碑上的香灰。

“阿婆，妈，”他指尖抚过冰凉的碑文，“我来看你们了。”

依照阿婆生前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