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慕应该感觉到冷的,但她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没有能力舒展满是血迹的手指。

巡视的卫从是在感知到血气候才过来的。

而那时候,元慕已经在血泊里待了两刻钟。

为首的人面容熟悉。

但元慕已经丧失思考的能力了,连宫女试图为她净面,她也无法接受。

她哭叫着避开他们的手,不允许任何人的接近。

血实在是太多了。

浓重的铁锈气将整个暖阁都熏染得像个炼狱。

处理隐秘事是最麻烦的。

卫从仅负责护卫,涉及到宫中妃嫔的事务,是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的。

所以众人那样急,也不敢轻举妄动。

元慕崩溃地掩住面容,她纤细的手肘屈起,身躯以一种防备性极强的姿态弯曲起来。

她的身上都是血,乌发浸上血迹,雪颜也被鲜血玷污。

连楚王和闻讯匆忙赶来的张院正,都没能让她仰起头,从彻底的绝望当中挣脱。

直到皇帝出现的时候。

他的容色冷得近乎可怖,最先发觉此事的卫从紧张地说道:“陛下,死的人是礼部张侍郎的独子,一个时辰前就断气了。”

“是被金簪刺透心脏,直接毙命的,”他继续说道,“我们立刻就将附近封锁了,张侍郎、张侍郎他还不知道……”

卫从大气也不敢喘。

但皇帝厉声打断了他:“朕问这个了吗?”

“元慕呢?”他近乎压抑不住怒意,“她在哪里?”

举办宴席的地方和休息的暖阁距离并不远,但因为附近有水域,所以才被隔开。

“娘娘……还在暖阁里,”卫从颤声应道,“她不肯离开那里。”

元慕的承受能力很弱。

皇帝平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哪怕是九死一生时,他的脸上依然能含着淡笑。

可事关元慕,到底无法从容。

到达暖阁时皇帝没有任何迟疑就要进去,目光却忽然掠及了晏非的身影。

他总是会出现在元慕的身边,总是会更早一步。

婚事。落水。

连这样的事发生时,晏非都更早一步。

那一刻有比愠怒更强烈的情绪,很莫名地袭了上来,像妒火般中烧起来。

暖阁被推开后,天光乍破。

元慕在暖阁里待了不知多久,但泪眼抬起,望见皇帝的身形时,她跌跌撞撞着就站了起来。

她哭着跑向他,像孩子般嚎啕大哭。

皇帝紧揽住元慕的腰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身上只余下一件雪白的衬裙,腕骨被掐得青紫。

他抱着她,声音里透着杀夺:“他碰你了吗?晏非又怎么在这里?”

皇帝的声音透着一种病态的沉稳,他是永远能平静处理事务的,生死存亡之际,也能保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所以他冷酷,所以他薄情。

所以他能够面不改色灭亲旧满族,看着曾经的故人被处以极刑。

所以他能够登临帝位。

可是元慕不能。

她怔怔地抬起眸,眼底都是茫然和无措:“你只在乎这个吗?”

第16章 第 16 章 她只想出宫。

元慕初见贺兰贞是在青云观里。

三?月的时候京兆出了大事。

皇后被赐鸩酒而?死, 太子被废为庶人,新立的储君是素来荒唐的四皇子,并不能服众。

最先起兵的是以?清君侧为口号的赵王。

他是当朝皇叔, 皇帝的弟弟,镇守冀州多年?,最是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