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片刻,容色稍霁,慢声说道:“还有什么法子吗?她最近总念着一些事情,还常跟朕吵架。”

在上位者身边侍候是件难事。

张院判还未婚,王院使丧妻多年。

两个人的容色更加为难,最后?王院使试探地说道:“不若您去?问问李琢李令公,他跟妻子的关系据说是十分和睦。”

李琢夫妻是少年夫妻,琴瑟和鸣多年。

如今两人年岁渐长,却还如热恋时那样亲密,当真是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帝沉默片刻,眉眼间的郁气消散少许。

等到元慕饮过药、施过针后?,马上就要破晓,冬日天亮得晚,今天没有大朝,但?是要议事。

皇帝留了人在这边,然?后?一刻都未曾休息,便直接离开?。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元慕。

元慕睡在帐幔里,镇静的药物强将她带入了睡眠中,但?她依然?是陷在痛苦当中,难以获得真正的安眠。

皇帝伸出手,指尖轻轻抚平元慕皱着的眉头。

她的长睫无意识地颤了颤,却最终没有睁开?。

那个瞬间,皇帝的心?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滞涩钝痛,难受的是元慕,但?看到她这样,他的胸腔却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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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慕连着几天都身体不适。

小太子就见到过她一回?。

他是曾经?失去?过母亲的人,他没有安全感,很害怕再?度离开?母亲。

元慕披着很厚的雪白外氅,她的眉眼带着病气,低咳时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

病骨难支,宛若西子捧心?。

元慕看了一眼小太子,声音轻缓:“娘亲没事,就是怕将病气过给阿翡,才不见你?的。”

她总是流动星光的水眸黯淡,连丝缕的暗光都没有。

小太子下意识地就有些急。

他不知道要怎样讲,但?那个瞬间,他有一种奇异的直觉他可能又要失去?母亲了。

小太子的眸里含泪,他紧紧地抓住元慕的手,带着哭腔说道:“娘亲不要离开?我……”

身躯的本能让元慕回?握住了小太子的手。

她下意识地应道:“娘亲不会离开?你?的。”

最初回?到宫中时,元慕原以为她能抵得过做母亲的天性,不会被血脉所牵绊。

但?事实?是,她现今已经?深陷其中。

这一刻,元慕不仅理解了皇帝当初想?将小太子从她身边带离的恶毒,还理解了他如今让他们朝夕相处的恶毒。

他城府深沉,别有用心?,做再?简单的事也怀着算计。

元慕搂住小太子,忽然?在这个时候无力?到了极致。

之后?的几天,她是主动不见小太子的。

皇帝最近事情非常多,他满心?都是元慕,没有留意到这桩事。

他查了那天的事,才知道是一个慌张的侍从传错了消息,误将楚王出事的秘闻送去?紫微殿。

皇帝执着那封急信,临轩而立,慢声说道:“成玉,如果你?跟妻子经?常出现误会,还时常吵架要怎么办?”

他的容色十分沉静,仿佛在说旁人的事。

成玉是李琢的字。

他以前就是东宫属官,跟皇帝的关系亲近得无人能敌。

但?君臣之间,再?亲近也没有亲近到谈论闺中画眉秘事的地步。

李琢隐约知悉皇帝和元慕之间的矛盾,却没想?到皇帝有一天会问到他的跟前。

“这要看情况的,陛下,”李琢无奈地说道,“臣与臣妻至多会因为去?何处出游争执,还没有过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