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前一天到的朔方。

这边是军事要冲, 每年都要准备防秋,他经?常遣人过来,亲至的次数也不算少。

到底不是来避暑休息, 朔方没有专门的行宫。

皇帝出行是必然?有随军的,所以一般会驻跸在?治所的官署,也方便驻军和其他事务的交接。

高慎带着两个儿子,并长媳秦国大长公主亲迎的王师。

出嫁多时,秦国大长公主的气质更?加沉稳。

皇帝有段时日没见过这个异母妹妹。

他跟异母的姊妹也不算太熟悉,简单问候了两句便没再多言。

暮色将至, 落日熔金。

霞光将高耸的城门镀上一层赤色的暗芒, 苍黄色的长河透着肃杀。

这里的风景与京兆是截然?不同的。

进入灵州后,皇帝召了高慎同乘。

他靠在?銮驾里,漫不经?心地问道:“来这边以后,诸项事务还顺遂吗?”

皇帝是为楚王而来, 但设置朔方军镇多时, 也该亲自?看看了。

从城门到官署距离不算太远。

皇帝跟高慎谈了片刻, 就走下?銮驾, 高家阖府都候着了, 还有灵州刺史等人。

一群人恭敬低眉, 在?他下?车以后,齐齐跪地:“臣等参见陛下?。”

皇帝轻声说道:“平身。”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 便问道:“阿章呢?不在?灵州?”

皇帝没有提前跟楚王说要来朔方的事, 临近灵州时才让人跟他通消息。

他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楚王一身深红色的衣袍, 他骑在?马上,挑起眉眼:“在?这里。”

他长大了许多,及冠以后性子也稳重了少许。

但眼下?这幅样子, 分明又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皇帝在?世的亲人不算多,尤其是血缘亲近的,他对?楚王一向纵容,轻声说道:“睡到现在?才醒吗?”

楚王从马上下?来,很自?然?地走到皇帝身旁。

“中午喝了点酒,”他含笑说道,“边州陈酿,又甘甜又醇厚。”

楚王身边的老内侍跟着打圆场,无奈地说道:“要不是陛下?您递信过来,殿下?能一觉睡到明天。”

给?皇帝接风的宴席,是在?官署这边办的。

他之?前就吩咐过,一切从简,所以宴席没有持续太久,人也不是特?别多。

皇帝向后倚靠,手?臂屈起,执着杯盏浅酌了少许茶水。

“你那小王妃到底什么来路?”他声音很轻,“信里都不肯说予朕。”

皇帝的丹凤眼浸在?夜色里。

自?从元慕离开后,他的性子相?较之?前要更?为平稳从容,但另一方面?,他也更?加冷情淡漠了。

也就只有在?亲近的人跟前,才会透露些微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年岁渐渐上来了,也或许是因为那晚的大火太过惨烈。

楚王并不知道答案,他执着手?中的酒盅,眼帘微微低垂:“皇兄是觉得不太合适吗?”

皇帝不会将话说得很直接,他连心思都不会表露得太直白。

他自?幼长在?深宫,从小就被当做帝王培养,端的是喜怒不形于色。

皇帝淡笑道:“这说的什么话?”

“你到这年岁,府里还没个姬妾,”他轻声说道,“只要别是找个男妃,什么女?人朕会觉得不合适?”

皇帝的语气平静,视线却没有从楚王脸上移开过。

“明天吧,”他放下?杯盏,“明天我去?你府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