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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皇后已经候了半刻钟。
侍女给她奉上了茶,低眉说道:“昭仪娘娘前不久染了风寒,至今还未好转,她怕将病气过给您,方才一直没过去的。”
元皇后的笑容柔和,神态自若。
但隐匿在袖中的长甲,已然快要攥破掌心。
这还是她第一回,等人这样久。
“本宫知道的,”元皇后温蔼地笑道,“本宫今次过来,也是想看看阿洛如何了。”
她捧着瓷杯,发间是牡丹金簪,雍容华贵,落落大方。
仿佛仍是沉静娴雅的姿态。
可元皇后的眉间,已然带上了不耐。
这话都是场面话。
听者和说者,没有一个当真的。
但元慕过去时,却微微怔了怔。
阿洛是元慕的小字,是她祖母还在世时取的,跟她的名字是相配的。
她原名元暮,是从族谱里取的名。
后来她父亲觉得不吉利,改成了元慕。
祖母去世后,元慕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
元慕的祖母是个保守的贵女。
她肃穆端庄,做了老夫人,依然恪守旧时的礼仪。
元慕幼时就是怯弱的性子,并不讨她欢心,还常常被罚跪祠堂。
她怕黑也就是在那时候养成的。
不过元慕还是很感激,祖母留了她一条命,又将她养在身边数年。
她生在五月初五,恶月恶日。
而且刚降世就克死生母,致使年纪尚轻的元夫人难产离世。
古时就有这样的传统。
端午出生的子女,对父母不利,是要溺死的。
偏偏元慕出生的时辰又格外不凑巧。
批命的术士满头大汗,力劝元慕的父亲:“郎君,此女克父克母,毁家族基业,灭百世荣华,乃天煞命格,断然不可留。”
元慕的父亲,也是想要这样做的。
可是祖母生生拦下了他,还将元慕带在身边。
元慕是早夭的命,她父亲违逆不动母亲,却也没盼着她能长大。
五岁那年,祖母离世。
元慕至今都记得,在葬礼结束,将她送上前去庄子的马车时,父亲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披麻戴孝,一身白衣,眉眼间却是那样轻快。
身边是一众姬妾,莺环燕绕。
那时候他正是风流得志的年岁,身着孝衣也分外出挑,有文人言说:郎绝独艳。
都是很旧的事了。
元慕面对父亲时,都不定会想起来。
但听到元皇后的这声“阿洛”,旧时的记忆复苏了少许。
情绪倒是没什么情绪。
元慕只是恍然想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
她奇异地,没有如术士说得那样早殇。
元慕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她望向元皇后的目光很平静,但元皇后看向元慕时的神情就没那般自然了。
皇帝一身玄色的长袍,袖间是深金色的龙纹。
这不是常服,分明是面见朝臣时才会穿的正装。
清早的朝会不顺,到议事的内殿后,又商议许久仍没有个定论。
皇帝离席时面带不虞,殿堂中的重臣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
元皇后闻信时,只想到跟元慕说过话后,赶快去皇帝那边。
他动了怒,这时候身边最是须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