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在心底暗暗把赵上?钧来来回回骂了好几遍,但在这?光景下,她却?愈发沉稳,扯下那件大?氅,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天凉,风大?,适才进宫的时?候,高宫正随手取了一件衣裳给我挡风,或许是她拿错了吧,回头还过?去便是,不值什么大?事。”
一本?正经,八面风不动?,俨然做泼皮无赖状。
冯太后简直要气笑了,她恨恨地喘了几口气,复又露出轻蔑之色,对傅棠梨道:“哀家不和你逞这?口舌之争,哀家只奉劝你一句,莫要自视过?高,你不过?残花败柳之身,叫人图几日新?奇罢了,怎么,你还当能长久得了吗?”
她指了指身边的三位女郎:“她们才是正正经经的名?门闺秀,德言容功无一不妙,近日朝中大?臣屡屡上?奏,请立新?后,哀家正欲在此择一人,你看看,以?她们的美貌,胜你百倍,哪个不比你合宜?你曾做过?元嘉的太子妃,怎么,难道还想做当今圣上?的皇后吗?真真荒谬!”
“朕倒想问问太后,这?有何荒谬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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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低沉的声音,赵上?钧走了进来,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行动?间带起风,压得殿中的灯火都暗了一下,摇摆不定。
冯太后一惊,不觉有些?慌张,站了起来:“五郎……圣上?,你怎么来了?”
“这?究竟有何荒谬之处呢?”赵上?钧神情肃杀,直视冯太后,重复问了一遍。
他的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情绪,当他还是淮王时?,铁血铁腕,杀伐刚烈,已?令世?人畏若修罗,如今更挟天子之怒,气势威重如山岳,大?殿之中,骤然如凛冬降临,令人瑟瑟发抖。
左右众人皆胆寒,齐齐跪下,俯首不敢言。
冯太后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棠梨轻轻叹气:“没什么大?事,罢了。”
赵上?钧难得没有听从傅棠梨的话,他将目光转过?去,沉沉地唤了一声:“汝宁。”
汝宁公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在。”
“太后前面还说了什么,告诉朕。”赵上?钧的身量很高,当他环顾众人之际,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格外明显,君威沉重,不可抗拒。
汝宁公主头皮发麻,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冯太后适才的言语都说了出来,她脑子清晰,口齿伶俐,说得几乎一字不差。
赵上?钧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但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这?大?殿中的气氛越来越沉,灯火太盛,几乎要把所有人的背脊都压弯到地上?去。
当汝宁公主说到:“……元嘉都死?了,她为什么不去死?”时?,眼看着赵上?钧的情形不对,傅棠梨赶紧打断了汝宁公主的话:“好了,别说了!”
汝宁公主迟疑了一下,偷偷看了看赵上?钧,后背涔涔地冒出了一袭冷汗,下面的话她不敢再说。
冯太后惊惧难抑,她几乎站立不稳,手扶着案几,勉强为自己辩解:“哀家只是对圣上?关爱过?切……”
“朕不需要。”赵上?钧的语气沉缓、威严不容任何人分辨。
哪怕冯太后并不熟悉他,也知道他此时?所蕴含的怒意,冯太后心中逐渐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直觉,喃喃地道:“圣上?、圣上?……莫非要降罪于哀家吗?就因为哀家对傅氏说错了几句话,你就要降罪于你的母亲?”
赵上?钧慢慢地踏前一步,他的眼眸沉若深渊,一片浓黑:“朕曾困于誓言,屈居人下,每每思及此处,辄悔不当初,当初朕把皇位让出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连至爱也要拱手让人。”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了,连语速都变得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