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朝下面一颔首:“宣。”

皇帝身?后的中书舍人上前,打开手?中诏书,立于殿上,大声宣读。

“圣人立道?,天地合德,日?月其?明。兹太子妃傅氏,敬慎持躬,孝德承训,堪为宗室表率。逢先帝山陵崩,万民同悲,傅氏缅怀追福,愿以报恩,求度玄门。雅志敦敦不忍拂,准其?所请,度为女冠,赐号怀真,丕显道?化。钦此。”

简而言之,圣旨命太子妃出?家修道?,为先元延帝祈福。则,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太子妃傅氏,而只有女冠怀真了?。

这道?旨意宛如晴天一个霹雳当?头打了?下来,令赵元嘉呆滞当?场,他?瞪大了?眼睛,仓皇顾盼左右,好似一时之间不能相信,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中书舍人镇定自若,又捧出?一册诏书,继续宣读。

“皇太子赵元嘉,天资庸愚,禀质孱弱,罔知圣道?,难承重器,今上承宗庙先祖,下应民生社稷,废其?太子位,封幽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相比前一份,这份诏书就简短了?许多,其?实?赵上钧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朝天子尚且更换一朝臣,况太子乎。

赵元嘉虽然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但闻此诏书,还是?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跪在地上,牙齿“格格”作响,不知是?怕的、还是?恨的。

龙椅之上的天子岿然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动弹分毫。

中书舍人一口气捧起第三份诏书,这回念得连语气都有些潦草:“林氏有女,常侍幽王左右,夙兴夜寐,克勤于室,可册为幽王妃,尔其?谨守妇道?,允宜内职。特谕。”

心心念念、汲汲营营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成为赵元嘉的正妻,但林婉卿已经生不出?半点喜悦之情,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木然地跪下谢恩。

这三份诏书,一份接着?一份,像是?锋利的箭矢,接连射中赵元嘉的胸口,令他?炸裂一般地疼痛,他?双手?撑在地上,手?指屈了?起来,抠住了?地面,太过于用力,手?背青筋毕露,指头磨破了?皮,在地上抠出?血痕。

他?僵硬地抬起头来,望着?赵上钧,喃喃地道?:“我懂、我懂了?……”

哪怕他?再傻,事到如今,也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先前林婉卿所说,竟然都是?真的!他?的太子妃和?赵上钧早有私情,在他?眼皮底下种种暗通款曲,他?偏偏却不信,可笑,实?在可笑极了?。

什么修道?祈福,什么册封幽王妃,骗人、都是?骗人的!这是?抢走一个,然后又塞回去一个,来掩人耳目吗?

“皇叔、皇叔……”此时此刻,赵元嘉依旧如同旧时一般,这样唤着?赵上钧,他?面容扭曲,双目赤红,落下泪来,仿佛滴血,“小时候,你抢走我的父皇,我不怪你,后来,你又抢走我的皇位,我自己没用,无话可说,但是?,我的二娘,她是?我的,是?父皇和?母后为我聘娶的妻室,你为什么也要抢走?”

他?说到后面,倏然站了?起来,踏前一步,朝上面伸出?手?去,声嘶力竭地叫喊了?出?来:“为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

金吾卫立即上前,“锵”的一声,一左一右,将长戟架到赵元嘉的脖子上,厉声道?:“幽王退,圣驾之前,不得无礼。”

赵上钧生性冷漠,在人前鲜少有喜怒形于色之时,但赵元嘉的这番话,无疑是?触动了?他?的逆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声音沉沉的:“元嘉,不要试图挑衅朕。”

他?的话很简短,甚至不愿意再多说一句,但那种被压制着?、强烈的怒意是?那么明显,如同呼啸而来的滔天巨浪,几乎要把赵元嘉碾压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