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闻言,大惊失色,手里的银钱都掉在了地上。
庭院幽深,燕子衔泥筑于檐下,日光方?煦,松香未散,樱桃未熟,一方?湘妃簟铺陈于樱桃树下,闲暇时,赵上钧席地而坐,置琴于膝头,拨弄琴弦,一曲长清,琴音与?燕啼相应和,春日光阴缓缓。
傅棠梨在庭中支起熏笼,以松木炭烘烤松花,白烟如絮,山林间的水雾渐渐褪去,泛起人?间烟火气。
未多时,松花干燥,遂取出,以手揉搓,花粉簌簌而落,清气盈满衣袖,以竹匾粗筛、细筛、再筛,三筛而成,得?松粉如云团,又取三钱琥珀研磨成末,和入松粉,嗅之犹带木香,盛入细绢口袋,紧束其?口,置清酒坛中,油纸四层封蜡,乃成,置于墙角滴水檐下。
“如此便好。”傅棠梨望着赵上钧,她的目光柔软如春色,“静候四月,待立夏小荷初开?时,松花酿可成,彼时,恰好与?你纳凉饮酒。”
赵上钧信手弄弦,慢悠悠地道:“这么说来,请我喝酒赔罪,却需待到四月后?可见毫无诚意,令人?伤感。”
傅棠梨抿着嘴笑:“还不是你指名要喝松花酿,我费了这么老?大劲弄它,你如今又矫情起来,真是讨人?嫌。”
口中这么说着,她却回头去屋里把那坛蒲萄酒抱了出来,坐到赵上钧身边:“喏,这有现成的,先请你喝这个。”
赵上钧停了琴,取过酒坛,拍开?坛口的封泥,仰起脸,直接灌了两口。
傅棠梨用手指头戳了戳他:“这酒滋味如何,好喝吗?”
“如蜜糖水,甜腻有余,未见酒味,这算不得?你请我喝酒赔罪,我不认的。”他面色沉稳,目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傅棠梨不信,举起空酒盏,递到他面前?,挑了挑眉毛。
赵上钧会意,为她斟了一盏酒。
傅棠梨喝下那盏酒,“啧”了一声,瞥了赵上钧一眼,眼波流转,水汪汪的,带了一点娇嗔:“我这会儿想起来了,你前?几日说过,我酿春酒赠你,饮之淡如白水,原来并?非我手艺不佳,是你口味太过刁专,譬如这蒲萄酒,分明好味,偏你还挑剔上了。”
赵上钧既不爱喝,她索性抱过那小坛子,自己给自己倒酒喝,顺便随口和他絮叨几句,“对了,说起
??????
来,今儿到镇上走了一圈,才发现这地界忒小,没得?消遣去处,真真乏味得?很。”
“嗯?”赵上钧好脾气地哄着她:“那依你说,该如何?”
傅棠梨懒洋洋地倚靠在他身上,一盏一盏慢慢地喝着酒,漫不经?心地道:“我记不得?当初怎么就叫你搬到这边过来,反正?如今我是反悔了,你既和长安亲眷不睦,不如我们再离他们远些儿,去南边,烟雨水乡,自有风物如画,或者往北边去,塞外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也是一番景致,总比拘泥于这一方?狭隘天?地来得?强。”
卖酒者云,蒲萄酒性甘醇,饮之可使人?面若桃花,果不其?然,她才喝了几杯,脸颊便染了一层脂粉,红扑扑、毛绒绒,似春天?的蜜桃,鲜嫩多汁。
叫人?手痒。
赵上钧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一路滑过,到了嘴唇,辗转摩挲,他低低地笑:“你当日只说远离纷争,找个僻静地头,做一对寻常百姓夫妻便好,如今时过境迁,忘了当日所苦,竟然又贪心起来。”
他的指尖带着一层薄茧,摸在嘴唇上,那种触感,宛如烈日暴晒过的砂砾,干燥、粗糙、而且炙热。
傅棠梨觉得?不太舒服,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一不留神,舌尖蹭过他的手指。
他倏然深吸了一口气。
她脸色酡红,斜乜他,眼波朦胧:“我怎么就贪心了,你就说,依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