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上钧放下筐子,接过傅棠梨手中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昔日,夫人?尝有云,我乃神仙中人?,这世间草木皆凡俗,唯有梅花酿酒,差强人?意,与?我相配,但?如今冬去雪消,梅花不复,我看这松花照碧,也是不俗,夫人?既要请我喝酒,不若以松花为酿,我与?夫人?同做神仙,何如?”

傅棠梨想起那日说“请你喝酒赔罪”的情形,脸上一红:“出家人?当戒荤酒,偏你还惦记这个,真是罪过。”

赵上钧似笑非笑的:“这酒当初也是

春鈤

你勾引我喝的,如今怎么不认?”

时常听他提及旧事,仿佛日子都是寻常,过往不至无迹可寻,这种感觉令傅棠梨逐渐安定?下来,不再似刚醒来时一片茫然,便也罢了,记不记得?起来都无妨,只要这个男人?在身边,心里大抵还是踏实的。

她望着他,微微地笑了起来:“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横竖都是你说的,我竟做过许多坏事,我是不信的。”

既说要以松花入酒,二人?遂收拾了一番,同往街市沽酒。

这里是永寿,属咸阳管辖,位于渭河下游,河道开?阔,自古便是良港,南北商旅贩运货物从水路来,大多经?由永寿再转往长安,镇子因此还算富庶安乐,街市上商铺林立,各色杂货物品大抵都不缺。

行不多时,便见青旗在望,街角处有一家小酒肆。

傅棠梨同赵上钧一道进了酒肆,铺中一妇人?立即起身,殷勤招呼:“客官要沽酒吗?黄酒、白酒、果酒、药酒一应俱全,剑南春、石冻春、五云浆、柳林酒、桑落酒、新丰酒……只要您报上名儿,我这都有。”

她这一口气说上一连串不带喘的,把傅棠梨听得?笑了:“倒不要很多,我自己家里要做松花酿,还须得?清酒才合宜。”

“有、有。”卖酒妇人?一叠声应道,“要说清酒,我这儿有郎官清、阿婆清,都是产自虾蟆陵的好酒,您莫看我们这小地方?,这酒水啊,一点不比长安差。”

傅棠梨想了想,道:“郎官清吧,我尝尝味儿。”

卖酒的妇人?响亮地应了一声,抖了抖围裙,拿了酒勺,开?坛子打酒,手脚利落得?很。

这妇人?是个嘴碎的,寻常来了客人?都得?聊上半天?,因着傅棠梨和赵上钧二人?容貌过于出色,她忍不住看了又看,赵上钧身量高硕,眉宇间自带高傲冷肃之气,她不敢多说,只逮着傅棠梨使劲唠叨:“我这酒肆在镇上开?了许多年了,我看娘子却面生,敢情是新搬来的?我们永寿可是好地方?,娘子算是来对了,往后长长久久住下去,多来光顾光顾我。”

这妇人?圆脸细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讨喜得?很,傅棠梨也乐于和她随意闲聊两句:“确是新搬来的,不过这里有甚好?地方小小的,我正?嫌闷呢。”

“咭,娘子这就不懂了,永寿归咸阳管,我们咸阳县令何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把这一带打理得?清清楚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无饥馁之患。”妇人一边做事,一边口中不停,“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不就是图个太平日子吗,你说,永寿怎么不算好?”

傅棠梨并?不在意,笑着点头应道:“如此说来,确实不错。”

卖酒妇人?打好酒奉上,赵上钧不问价钱,直接丢给她一块碎银:“多的赏你。”

妇人喜出望外,千恩万谢。

赵上钧取了酒,顺口又问了一句:“此处可有梨花春?”

妇人?飞快地将碎银收到袖中:“寻常是有的,这梨花春却是北边胡人?酿的酒水,有点稀罕,我这小店不曾备下。”

傅棠梨闻言不禁笑道:“方?才是谁夸了海口,只要报上名儿,你这都有。”